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二百二十七)
    “息怒?!叫朕怎麼息怒?!”

    沈湛一腳將那碎掉的鎮紙踢開,向後一倒仰坐在四方椅上,拿袖子遮住臉,半晌才幹澀聲音道:“那柳疏星恐怕是留不得了,今日……今日她險些便壞了朕的大事,險些就在彌兒面前講什麼都說出來了!”

    “罷了,”沈湛長嘆一聲,“伯尹,命人好好看着漪瀾殿,等祭天一事了了,就以貴妃禮厚葬了吧!”沈湛說罷,思索頃刻又道,“柳家三郎也不能留,皇后如今已經在懷疑他,不能叫她查到,處理得乾淨些。”

    伯尹稱“是”,又聽沈湛強硬了態度:“也罷,便是柳疏星今日什麼也不說,也該好好懲治她了,便是密林縱虎傷了皇后這一件事,也不能夠讓她好過。”

    伯尹神色平靜沒有說話,倒是旁邊的陸訓不滿地動了動,嘴裏囁嚅了幾句,不知道說些什麼。

    沈湛挑眉望着陸訓:“有什麼話就直說,遮遮掩掩地像什麼樣子!”

    陸訓“忽”地站起來,伯尹不停扯他的衣衫都沒能阻止他,陸訓不滿地嚷嚷:“直說就直說,陛下做了虧心事,難不成還不能讓人說了?!大哥你拉我作甚?!”

    伯尹低聲怒道:“你若還認我這個大哥,就什麼也別說!給我閉上嘴!”

    “讓他說!”沈湛也怒了,“朕倒要看看他能說出個什麼來!”

    “說就說!”陸訓扯了扯衣襟,“屬下覺得,這一切明明就是陛下一手造成的,明明就是陛下故意將柳懷慶調去了西山大營,又故意鬆懈守衛叫他與柳家外面的人聯繫到了一處,柳疏星又怎麼會這般順利地埋下伏擊,這般順利地找來那麼多猛獸?!這才叫皇后娘娘受了傷!差一點,差一點就……”陸訓提高了聲音:“要說愧疚,最該愧疚的難道不是陛下您自己嗎?!分明就是你害了小皇后,如今卻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若不是你給了柳疏星暗示,她敢這樣做?若不是你故意露出破綻,柳家能趁機出手?您要懲治柳疏星,最該被懲治的難道不是您嗎?!”

    說到最後,陸訓又是傷心又是憤怒,聲音都多了幾分哽咽:“怎麼能,怎麼能一面又害了小皇后,一面又做出萬分敬她愛她不忍別人傷她的樣子?傷她的不正是陛下您嗎?!陛下您可知道?如今我每每瞧着小皇后,都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分明就是我們傷了她,她還來關心我的傷勢,我又接受她的關心,又要將她好不容易能查出來的線索給悄悄抹掉,看着她每日每夜忍受着傷痛。卻還要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陛下,屬下敢問,您是如何做到的?您的心不會痛嗎?您不會後悔,不會內疚,不會難受嗎?!”

    陸訓一股腦兒將話說了出來,伯尹根本就來不及阻止,他臉色都變了。“陸訓!你太放肆了!”伯尹站起身,一巴掌拍在陸訓的肩頭,用了七成內力,陸訓猝不及防,一口血噴了出來,他捂着肩頭,恨恨地瞪着伯尹,“怎麼,我說錯了嗎?你不內疚你怎麼如今都不敢與你的心上人說話了?!”

    “叫你再胡說八道!”伯尹又揮手一拳,轉過身來用力一跪:“陛下,陸訓他糊塗了,年紀小不識大體,望陛下恕罪!”

    陸訓偏不跪,冷哼一聲捂着肩頭,側過臉別向一邊。

    沈湛卻笑了站起身邊走邊問:“你覺得你說得很對?”

    陸訓犟着臉,“便是陛下今日要將屬下打殺了,屬下也認了!屬下還是會這般說!難道屬下說得不對?陛下若是生氣便將屬下殺了吧!換個暗衛去保護皇后娘娘!”

    沈湛走到陸訓面前,簡直氣笑了:“你這是在威脅朕?怎麼?覺得朕與你們曾經有生死之交,朕便不敢動你們?”

    “要殺就殺我一人,”陸訓轉過臉來,“連帶責任算什麼英雄好漢!”

    “還英雄好漢?!”沈湛舉起一巴掌,看似用力,卻只輕輕在陸訓受傷的肩上一拍,“你當你才八歲?還與朕論英雄好漢?”

    沈湛不過輕輕一笑,復又沉下臉來:“你問朕不後悔不內疚?你如何知道朕不內疚,朕不後悔?”

    “是朕想要故意害朕的心上人嗎?那朕派你去又有何用?!幾個人裏頭,除了伯尹,就你的功夫最好,朕將朕的珍寶交給你,你盡到你的職責了嗎?是皇后保護了你!你問朕內不內疚,後不後悔,那

    你呢?當時的你在做什麼?粗心大意、低估敵手,你不內疚?你不後悔?朕事先將什麼都告訴你了,柳家會暗算皇后,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除了朕不知道柳家這般膽大包天竟敢用上餵了藥的猛獸,你還有什麼不知道?!可你呢,你知道了你保護好皇后了嗎?!”

    “我們的計劃是什麼?柳家出手,你救下皇后,皇后最多有皮外的輕傷,激化宋柳兩家矛盾,宋家趁機發難,我再將柳家與汝南王的事情抖出來,兵不刃血將柳家與汝南王一一擊破!”

    “可你倒好,你做了什麼?在當場犯傻發懵?害皇后重傷?引得皇后與宋家懷疑?叫汝南王提前出手讓文清婉早產,宮外謠言傳遍,我布那麼大一局,故意縱容文清婉、縱容段淼、縱容沈滄,你就叫我只關了段淼和柳疏星?還叫柳家有了緊惕,叫沈滄先下手一步,叫梁王如今暗自屯兵三十萬,只等沈滄在南邊起事,他便趁機逼宮?!這就是你不後悔不內疚,還能來指責朕的結果?!”

    “是不是你覺得朕就願意當這個壞人?全天下就你最厲害,就你最無辜?!朕沒告訴你柳疏星的計劃?朕沒將西邊密林的佈防圖給你?朕沒叫你注意,便是你死了你都要給朕保護好皇后?!這就是你保護的方法嗎?自己保護不力,卻和朕懟上?你覺得將過錯都算在朕的頭上,你是不是就可以無比輕鬆,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笑嘻嘻地在朕的皇后面前裝傻賣乖了?!好人都是你做,朕就是那個壞人?!”

    沈湛一步一步,將陸訓逼得後退,退無可退,“我沒有!”他大聲一吼,也許是內疚也許是害怕也許是心虛,扇子般的睫毛刷了一刷,眼淚跟着下來了:“我沒有!我沒有覺得我對,我覺得我們都錯了都錯了!陛下,屬下不想去宣德宮了,你換個人去吧,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小皇后!是我錯了,我壞了大事,可是,爲什麼我們不能就將小皇后好好保護好,爲什麼要利用她?陛下你明明是愛她的不是嗎?爲什麼還要利用她?就因爲她背後是宋家嗎,若是小皇后知道了這些事,我們要怎麼辦?”

    說着說着,陸訓竟似快崩潰了。

    “知道?不,朕永遠不會讓她知道。”

    沈湛望向窗外,片刻纔回過神,“所以這一次,朕纔不讓皇后跟着去祭天了,你明白朕的意思嗎?你不想再去宣德宮了,可以,這一次你在你熟悉的皇宮中保護好了皇后,朕便將你調走,這是最後一次。”

    “這一次?”陸訓反問。

    “是,這一次”,沈湛耐心也快用盡,“這一次祭天,皇后會留守宣德宮,朕將諸位大臣的妻子都宣進宮來陪伴皇后,按照之前佈置的,叫沈滄與王叔回京祭天,朕要與宋丞相唱一出好戲。梁王如今假意投誠,定然想不到朕已經有了防備,他只等沈滄動手,只可惜,祭天那日便是沈滄的祭日,他永遠也動不了手了!”

    沈湛恨聲說罷,“都將朕當傻子耍,倒要看看誰纔是真傻。”

    “你放心,祭天之後你便從宣德宮抽身出來,只要你,不後悔。”沈湛掃了眼陸訓:“這是你要求的,希望你這一次能好好保護好皇后,否則,朕唯你是問。”

    陸訓擡手擦擦眼淚,悶聲悶氣“嗯”了一聲。

    室內僵了,伯尹清咳一聲,打破這僵局:“陛下,那段淼如今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沈湛冷笑:“你覺得呢?叫一個像月影的人在你面前裝腔作勢晃來晃去,你不心煩?沈滄好計謀,找着與月影如此相似的人,叫朕放鬆緊惕,段淼便有機可乘,若朕對月影當真說不清楚,恐怕如今被下毒的,不是文清婉而是朕了。只可惜……沈滄以爲,天底下的男人都像他一樣?巴不得人人都是餓中色鬼?坐上這個位置就恨不得三宮六院左擁右抱?有什麼好?!噁心!”沈湛頓了頓,像是回憶起什麼不堪的東西,皺了皺眉,又道:“將段淼關到沈滄兵敗,叫他們倆好好團聚團聚,朕倒要看看,沈滄怎麼面對這個他自以爲已經征服,卻因爲嫉妒而壞了他事的女人,是不是還拿出他那一套噁心的嘴臉?沈滄機關算盡,恐怕卻沒算到他拿這般手段收買人心,也能因爲這種原因被人揹叛。至於文清婉……”沈湛似乎提都不想提,“不論她是真瘋還是裝瘋,都告訴她,她肚子裏的便是個完好的嬰孩,也是個孽種,朕從未碰過她,又如何與她生子?叫她不要再自欺欺人,迷幻藥朕只用過一次,叫她以爲自己曾經侍寢,可惜人心不足,就將那姦夫綁去她宮裏,看看她究竟會不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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