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二百四十五)
    外頭動靜不小,似乎是有人在叫門。

    啞僕都是輕輕敲門,朱律耳力好,自然能聽到。

    可她們初來乍到,與人並沒有什麼交集,怎麼會有人找上門來?

    朱律心生緊惕,一直藏在袖中的短劍默默劃出,躡手躡腳往門口走去。宋彌爾也跟在身後。

    靠近門口,聽得外頭有人邊敲門邊喊:“二位娘子,我家主子來看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不開門?!”

    朱律與宋彌爾對視一眼,朱律旋身便上了院中楓樹,外頭的人還未曾發現動靜前又旋身下來:“主子,好像是昨日百秀樓遇見的那個三娘子,還跟着幾個家丁,擡着些東西。那些家丁腳步虛浮,不像是會武之人。”

    宋彌爾瞭然,點頭:“開門看看。”

    大門打開,三娘子矜着手站在中間,旁邊是她的丫鬟阿珠,身後還跟着四個家丁,或擡或提了幾個箱子。

    沒待朱律問,三娘子已經微微一笑,先開了口,她微微仰着下巴:“二位娘子的小院可真不好找。”說着,她拿眼珠四下逡巡,一邊看一邊甚是遺憾地道:”這院落也太過簡陋。我特意從家中帶了些東西贈予二位,一點薄禮,正好裝點你們的院落。”

    身後四個家丁從列而出,一一將身邊箱籠打開。

    第一個箱籠裏頭裝了綾羅做成的衣裳,在陽光下微微泛着光。

    第二個箱籠裏頭是一個鏡臺,時下最普通也最流行的款式,可隨時收疊的妝臺加一面磨得清晰明朗的鏡子,很受女子喜歡。

    第三個箱籠裏頭是滿滿一擡木炭,南方冬日也需要取暖,尋常人家都燒普通木炭,一會兒就燒沒了,可也離不得,實際上也不太好買。

    第四個是個小匣子,那家丁滿滿打開,裏面金光燦燦,仔細一看,都是劣質的首飾,芯子大概是鐵,外頭度了一層近似於金的青銅,看着華貴,可實際上拿在手上輕飄飄的,稍有身份的人都不會戴,便是賞給奴婢,奴婢也不會稀罕。只能騙騙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家娘子。

    三娘子見箱籠一個個接着打開,矜着手,胸有成竹。

    宋彌爾覺得這場景分外熟悉,仔細一回想,嘿!過去在宮中,大家愛玩的不就這類似的把戲嗎?自己也玩過一手啊,在最初的時候,壓得柳疏星好幾日都擡不起頭,晨昏定省的時候都悶着不說話,大概她那時看着那珊瑚樹就頭痛胃痛心口痛吧,最後自戕之前還拿出剪下的珊瑚誘自己去漪瀾殿。

    有一種自己玩過了的把戲,卻被人撿過來當獨門絕技的感覺,那三娘子還渾然不覺自己已被人嘲笑,自顧自微笑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看人。

    朱律看了看宋彌爾,顯然也想到了曾經在宮中的日子,不知爲何,差點沒繃住笑出了聲,她好容易勉強自己板着臉,問道:“三娘子這是何意?三娘子又是如何知道我們的住處?”

    三娘子並不答話,頭上步搖微微一動,身邊的阿珠立馬道:“好大的膽子!見到三娘子還不行禮!升斗小民,如此無禮!我們三娘子是誰?找到你們的住所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們三娘子好心給你們帶來了生活所需,你們還不快快感恩戴德?!”

    許是阿珠的話說得太直白露骨,三娘子臉色微微一沉,輕咳一聲,阿珠眼中一慌,又趕緊補充:“我們三娘子大仁大義,積德行善,也不用你們太過感激,只要你們明白就好!”

    朱律瞪大眼睛看看阿珠,又轉過頭示意宋彌爾:主子,我從前可不是這樣子的吧?

    宋彌爾差點失笑,輕輕搖頭:哪裏哪裏,阿珠比你差遠了還。

    朱律皺皺鼻子:主子,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呢!

    宋彌爾與朱律拿眼神打着機鋒,三娘子卻不耐煩了,腳尖輕點幾下,哼聲道:“怎麼,我竟不知,我三娘子的面子如此不管用了?”

    身後的家丁紛紛低頭。

    三娘子繼續道:“你們並不是璋州人士,想來不熟悉璋州的規矩,也罷,我也不與你們計較,你們只消說說,那蘇繡能不能有?我這是惜才,換做尋常人等,我根本不會踏足這般污濁的小院。昨日你們冒犯我之事我便不在意了,只當你們無心之失,如今你們孤身在璋州,說話行事可要想好,別輕易就做了後悔終生的決定啊。”

    “就是,你們可別給臉不要臉!”阿珠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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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主子,您瞧,她們與我們哪裏會一樣?您在上位,何曾這般輕賤於人?可見不是您的問題,或許是這世道,或許是這人心。”朱律輕聲在宋彌爾耳邊道。昨日宋彌爾發問,朱律也想了不少事情,如今她再看三娘子等人,便與昨日心境大有不同。

    她們不理會三娘子,只當着三娘子的面在一旁耳語,在三娘子等人看來,便是大不敬。

    阿珠也上前一步:“喂!哪裏來的無知賤民,如此沒有規矩!沒看見我家娘子正在說話?!”

    “算了阿珠,不與她們置氣,她們無人教導,自是不懂規矩。”三娘子裝腔作勢安撫道,看着是安撫,不過是新一輪精神攻擊壓迫。

    宋彌爾又覺得這場景分外熟悉。

    朱律眼珠一轉,“主子,這就是你說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下面,看到的都是自以爲是?何況這三娘子本就不懷好意。”

    宋彌爾點點頭,“是呀。眼下你明白了,我似乎也更加明白了。”

    她們二人不正面與三娘子說話,比場面,就如同三娘子做的一樣,小小邊陲一個三娘子,見過宮中大風大浪的皇后娘娘與朱律姑姑,想通了,纔不會將她放在眼裏。

    三娘子眼神微凝,敬酒不喫喫罰酒。她揮揮手,身後的家丁這種事情做慣了,就要圍上去威脅她們倆。

    突然聽到門外“嘩啦”一聲,卻是啞僕回了家,見着這情形,一時情急,乾柴往地上一扔,抓起別在腰中的砍柴刀,呲牙咧嘴,揮舞着柴刀,“嚯嚯”衝進家丁的包圍圈,向三娘子揮去。三娘子快速向後避退,家丁們也顧不得圍困威脅宋彌爾與朱律,紛紛涌在三娘子的面前,將啞僕擋住。

    啞僕也將宋彌爾與朱律護在身後。數月的同行,昨日的同食,啞僕如今已真正將宋彌爾與朱律當做了主人,不僅僅是主人,她們兩個小姑娘,失去親人的啞僕,心底或許還將她們當做了自己今生唯二的親人。

    三娘子憤怒地將擋在自己面前高過自己的家丁往兩邊一拔,卻又不敢上前,只敢站在兩個男人之間的縫隙裏,橫着臉道:“你們,你們!”她失了一直端着的架子,被柴刀嚇得花容失色,三娘子生長璋州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有人敢在她面前動刀動槍的。“沒想到,你們竟然還藏着個男人!”

    朱律方纔還帶着笑意的眼睛一沉,被藏至袖中的匕首也有滑出,宋彌爾按住她,道:“三娘子,行走在外,安全至上,你不也帶着四個男人。這話可不好聽。”

    三娘子深吸口氣,“好啊,好啊,我竟不知璋州還有這號人物,軟硬不喫,今日我終是見識到了。敢與我馮三娘作對,你們當真是好得很。我記住你了,我記住你了!”

    她連說兩次“記住你了”,自知橫的拼不過不要命的,自己帶這四個家丁不過是充充場面,哪裏敢命令他們上去打架,對方又有一個瘋子,若是家丁受傷,醫藥費誰出?若是家丁就此死了,責任誰擔?今日馮府上下都知道自己找大夫人借了家丁出府,若是傷殘回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就這麼好端端的回去,家丁不說,誰知道發生了什麼?!如今關鍵時刻,半點紕漏都不能出!可這口氣,她也忍不下來!

    “好得很,想來你們還不知道我三娘子是誰,今日過後,出去打聽打聽,我馮府究竟是個什麼地方!今日,就暫且饒你們一命,五日之後,我還會再尋上門,到時候,就休怪我不講情面了!”

    她帶着人拂袖而去。

    朱律看着她唱唸俱佳的作態,原本繃着的臉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啞僕緊張得汗水都下來,聽見朱律笑聲,回頭一看,不知道她在笑什麼,也舉着柴刀“嚯嚯”地笑。

    兩人正各樂各的,卻看見未關的門外有個人正在探頭探腦。

    朱律凜然:“外面的是誰?出來!”

    啞僕也跟着想要上前,柴刀握得緊緊。

    一個青年男人舉着雙手舔着笑着出來:“在下是鄰居,鄰居,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刀、刀、刀先放下。”

    朱律收回腳,疑惑道:“鄰居?你是何人?有何貴幹?”

    那人卻不忙答話,涎笑着將朱律與宋彌爾看了幾眼,這才道:“我真是住隔壁的,方纔聽到動靜,怕你們出事,特意來問問。”

    “哦?是嗎?”朱律嗤笑,“真怕我們出事,方纔如何不出來?人走了卻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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