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二百八十九)春風不相識
    宋彌爾有心隱瞞,自她出宮之後,各方人馬都不曾收到她的消息。

    何況她喬裝打扮,任誰也不曾想到,龍血鳳髓、金枝玉葉的宋家嫡小姐、大曆宣德皇后,會扮成不起眼的小人物,住最破的客棧、穿最硬質的衣裳、走最難走的路?

    衆人想着她一向都坐享奢靡,對喫食要求高得不得了,都將搜尋的範圍和目標放在從望京到江南各大酒肆茶莊,以爲哪裏有美食,哪裏便會有宋彌爾的身影。

    哪裏想得到,宋彌爾鐵了心要讓他們找不着,風餐露宿,甚至在途中還喫過餿掉的饅頭。

    衆人,哪怕是宋彌爾的爹孃、哪怕是沈湛,也不曾想過宋彌爾能夠這般喫苦。兜兜轉轉似無頭蒼蠅,若不是宋彌爾兩封密信發往宋家與望京,主動暴露身份位置,恐怕宋家與沈湛眼下還不曾找到人。

    接到密信,宋家家主、宋彌爾的父親宋正則終於從多日的惶惶不安中掙扎出來,連同因爲女兒“失蹤”而鬱郁不安、十日有六日都纏綿病榻的樂思越一道,收拾好行囊,就要前往密報所指向的地點。

    卻不想望京沈湛也發來密信,則是關於儋州馮家一事。原本宋正則哪裏還顧得了這個,一心只想尋到自己的女兒。宋彌爾在信中所言,衛家與馮家來往過甚,衛十九郎那一番言論也叫宋家恨不得一棒子打死這個衛十九郎。宋正則本欲將此事交與宋老太爺以及族中二房、三房的人處理。宋家一向團結,也從未有過分權一說,宋家人不在乎,也不計較。

    可誰曾想,沈湛此時發來密信,便是關於馮家這檔子事,涉及到皇家事宜,宋正則不得不出面斡旋,這一來二去又耽誤不少時間。

    在這期間,沈湛與宋正則都不約而同派了人去儋州尋找宋彌爾,可人到了儋州纔回信,說是遍尋無果。又過了幾日,沈湛的暗衛打聽到消息,說是儋州通往兗州的路上出現山匪,死了不少商旅,後頭的商旅被三位女俠給救了。通過蒐集回來的消息模模糊糊拼湊,陸訓斷定,其中一位女俠必定是曾與他交過手的朱律,而那位自稱阿影的女俠,恐怕便是失蹤多年的月影。

    朱律在,則宋彌爾自然也在。沒想到當年失蹤,暗衛處早就判斷死亡的月影,竟也一同出現。

    這消息叫沈湛百感交集,更隱隱有些不安,月影是否還是當年的月影,而她出現在宋彌爾身邊,究竟是陰謀還是巧合。經歷過梅玉容與段昭儀一事,又牽涉到宋彌爾,沈湛甚至對月影都有了幾分懷疑。

    若不是湯老勸着,孟尋強制性給沈湛灌了幾貼令人手腳暫時麻痹癱軟的藥劑,沈湛恐怕早就到了兗州。

    要說這孟尋也是非常人行非常事,仗着與沈湛的關係膽大妄爲,就憑偷偷給沈湛下藥這個舉動,早就能拖出去杖斃個千百來回了。

    不過,他也不曾討到好處,沈湛養好身子,下得牀的第一件事,便是令安晉將孟尋押在仁安殿,當着來來回回稟奏政事的大臣的面,鞭笞百十來下。鞭子打得輕,不過是些輕微的皮肉之苦,只不過面子事大,當着那麼多來往官員宮人的面,孟尋氣

    得回去之後,在沈湛的補藥中加倍劑量放了黃連。

    又在沈湛準備動身之時,收到了明玉州的急報。

    王解頤在信中實情以告,王解頤沒覺得什麼,沈湛卻從王解頤的信中嗅出了不尋常的意味。與王解頤所想不同,沈湛甚覺這一次大月行動蹊蹺,一想到接到的暗報,宋彌爾與朱律在儋州之後再次失去蹤影,沈湛唯恐她捲入大月與明玉州這場波瀾之中,再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當下便要出發明玉州。

    恰逢宋彌爾的二哥宋承雅從幽州回望京述職,沈湛一通聖旨過去,叫宋承雅也不要急着回京了,直接從幽州十三關出來,沿着西北,取道西北至西南八州四十二縣,直下明玉州。

    而宋正則也同樂思越一道,在儋州與沈湛匯合,長驅直入,宋承雅在前方開路,沈湛與宋正則樂思越從後路奔襲而來。

    事後,沈湛不止一次慶幸自己的當機立斷和幸運。

    沈湛率領部分兵馬,他們從山腳繞道而來,竟是路過白日宋彌爾與大月軍對峙的那一方山崖,白日被燒焦的大月士兵還未來得及處理,半夜這一場雨一下,灰燼和焦臭混合着泥土,叫連夜趕來的樂思越當場便吐了出來。

    宋正則的臉色也有些不好。他們這一路本就不曾休息,精神已經強撐到極限,到得明玉州,第一眼看見的竟是這樣一副人間煉獄的場景,便是鐵打的漢子也會受不了。

    樂思越邊吐邊哭:“正則,這些屍骨,都是誰的?”

    她強忍住顫抖的聲線,死死望着宋正則,想要他說些什麼來證明,又怕他真的證明了什麼。

    還是沈湛翻身下馬,掩了口鼻,抽出隨身劍連着在幾具屍骨及其周圍翻找,這才確定:“岳母,這些都是大月士兵的屍骨,想來是午後經過了一場鏖戰。”

    這一回相逢,沈湛便主動稱呼宋正則岳丈、樂思越岳母,這本是不合規矩,可沈湛我行我素,宋正則與樂思越也不是那般膽小怕事之人,又憐其與自己的女兒生生分離。宋正則與樂思越倒是知道內情一二,沈湛對此也沒有半分隱瞞。

    一開始兩人自然是氣的,回到宋家,連帶着沈湛親自找上門,也未曾給過好臉色。

    可這都一年過去,一開始對沈湛的氣與宋彌爾一言不合就出走的氣,都漸漸消了。對宋彌爾的生氣轉化成了濃濃的擔憂,而對沈湛,見他一年了,堅持不進後宮,堅持尋找宋彌爾,人心都是肉長的,又不是血海深仇,不過是一個故意隱瞞而造成的誤會,自然對沈湛多了幾分歉疚和憐惜。

    宋正則又是看着沈湛長大的。要說祭天那檔子事,還是他與沈湛合謀呢,讓宋彌爾受騙,自己也應當算上一份。

    沈湛這一聲岳父,宋正則倒是接受得快。

    樂思越也沒什麼負擔,一想到曾經的閨中密友如今的太后娘娘將自己疼愛的乖女兒騙去給她自個兒當了女兒,自己讓他兒子名正言順地叫一聲岳母,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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