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三百三十)虛僞
    “陛下······”

    尉遲嫣然見沈湛進了殿,眼尾劃過一絲得色,可面上卻更加悽苦。

    都說女要俏、一身孝。今日尉遲嫣然特意穿了一身白,如今泣下沾襟,配上她無辜又嬌弱的神情,叫人望去,忍不住捧在手心細細憐惜。

    沈湛話中惱意她聽得分明,可絲毫不見慌亂,喚了聲“陛下”之後,才柔弱地伏下身子,水袖在身側鋪開,連同其他妃嬪一道低呼,“陛下息怒,陛下恕罪。”

    沈湛卻理都沒理下頭的人,上大步上前站到了宋彌爾身側,只彎腰輕聲問,“彌兒,你沒事吧?”

    宋彌爾冷着一張臉,從莊妃說出那番話而沈湛就剛好這麼巧出來,宋彌爾便猜到了這前因後果。她心中嗤笑一聲,這種把戲,玩了不知多少遍,還樂此不疲呢。演戲的人不累,看戲的人都累了!

    “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宋彌爾一心想着尉遲嫣然的事,連與沈湛在私底下的“你我”稱呼也拿了出來還不自知。

    底下有妃嬪倒吸一口氣,等着陛下怒斥皇后娘娘不分尊卑。

    可陛下卻跟沒聽見似的,跟着便在皇后的寶座上坐了下來,身子緊緊挨着皇后,“說吧,這是在做什麼呢?!擺了這麼大一個排場,不就是要等朕來了有話說嗎?怎麼不說話了?”

    尉遲嫣然在聽見皇后與陛下“你啊我啊”的時候,心便已經往下沉。在她的預想之中,陛下對皇后是有幾分敬重,但皇后是一國之母,又是宋家女兒,自持身份,兩人相處該是相敬如賓的。陛下這般緊着皇后,也不過是要顧及宋家的面子。就跟袁晚遊能做淑妃,還能與陛下直來直去一樣。陛下看得不過都是她們背後的家族和勢力。像淑妃那樣沒大沒小的,沒陛下罷黜是遲早的事。

    而皇后娘娘也差不多,早前皇后的病,尉遲嫣然也覺得並不簡單,恐怕是皇后因着前宋丞相辭官一事在向陛下示威,這不等到陛下封了宋老爺子爲國公,皇后的病不就好了嗎?即是如此,那皇后與皇帝的關係,自當不會多好。

    陛下需要的,是如她這般,柔弱無依,如菟絲花般只能依附男人的可憐女子。類似陛下這樣年輕的帝王,在朝政上多有阻礙的帝王,更想要通過女人的崇拜與依賴找回自己的信心。

    今日這一局,是她想了很久,才做的。可她萬萬沒想到,陛下對皇后的容忍,超出了自己的預期。

    不過沒有關係,事情到了這一步,她還是要搏一搏的。

    莊妃尉遲嫣然盈盈起身,一雙水汪汪地大眼凝望着沈湛的衣襟一角,欲語淚先流,她輕輕搖着頭泣訴:“陛下,陛下誤會了。今日之事是妾妃的過錯,娘娘她什麼也沒有做,不關娘娘的事。”

    “朕知道不關皇后的事。朕問的是你們在做甚!”

    沈湛不耐煩打斷。

    莊妃一噎,醞釀的情緒被打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柔弱的聲音,“陛下說的是。妾妃也是這個意思。妾妃今日所作所爲,完全是不得已而爲之啊。陛下,妾妃入宮已經二年有餘,自入宮

    那日起,妾妃與其他姐妹無時無刻不在盼着陛下的駕臨。陛下,紅顏枯骨,青春白髮。妾妃們別的都不求,只盼着陛下能留一眼給妾妃,給姐妹們。若陛下定要責怪大家,便知責怪妾妃一人吧!妾妃只是真心真意愛着陛下,哪怕陛下只給妾妃一個眼神的迴應啊陛下!”

    尉遲嫣然聲淚俱下,大大的眼中盛滿淚水與絕望又希冀的哀婉,令人心碎。

    倘若沈湛還是當初那個沈湛,沒有經歷過文清婉一事,會對弱小產生憐憫同情,覺得是自己害了這些少女困於宮中的沈湛。是沒有與宋彌爾相識又分離,意識到宋彌爾對他重要性的沈湛。是沒有見到太后病重,母后經歷過的舊事在腦海重演,從而下定決心要遣散後宮的沈湛。

    那麼他眼下定然會覺得,後宮中人都有她的不易。便是自己不青睞她,也不能叫她低到了塵土裏。

    可如今沈湛卻是冷笑一聲,“所以這便是你們要爲難皇后的理由?朕記得,宣啓一年的時候,你們也曾在太后壽康宮外逼迫皇后,叫她不要總獨自一人霸着恩寵,你們的理由,也是傾慕於朕嗎?”

    “妾妃們只是思慕過甚,陛下是天底下最英偉的男子,是天底下所有女兒的閨中夢,倘若思慕陛下也是罪過的話,妾妃們也早已罪孽深重了。”

    尉遲嫣然捧着一顆心,就這般望着沈湛,那眼神,是男人都幾乎沒有辦法狠下心來拒絕。

    不僅僅是尉遲嫣然,後頭的虞汐也不住地點頭。她一向不喜歡尉遲嫣然這做派,卻沒想到她內裏竟也是個愛慕着皇帝卻不得的可憐女子。

    同是天涯傷心人啊。

    最可恨是皇后,霸着陛下,卻不叫她們這些真正愛着陛下的人,接近陛下。

    沈湛卻絲毫不領情,“可笑!莊妃,你的確罪孽深重!難道你傾慕於朕,朕便要滿足你的心意?朕的皇后便要考慮你的心情?!在你們面前的皇后娘娘,是與朕並肩的妻子,是大曆的國母。你們憑什麼要求皇后滿足你們的私心?!以下犯上,皇后都可以將你們拉出去直接砍了!”

    妃嬪們嚇得花容失色,紛紛伏身求皇帝皇后息怒。

    尉遲嫣然這才自覺踢到了鐵板,她不明白,爲何陛下的態度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不明白,沈湛自己心裏卻清楚得很,結合宋彌爾此前對他說的話,他猜測宋彌爾想動手的人,十有八九不是莊妃便是虞婉容,可虞婉容如今位份不算高。沈湛根據宋彌爾話中的意思,這個人,該是個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角色。他往日裏沒留心,也無暇去關心這些面目模糊的妃嬪所思所爲,今日留神觀察,這莊妃說話做事,果然透着幾分虛僞。她瞧着楚楚可憐,可方纔話裏的意思卻是對皇后步步緊逼。倘若不是自己如今一門心思都在皇后身上,靈臺清明,恐怕也要被她騙了去。

    後宮人才輩出,害人的手法也千奇百怪,有囂張蠻橫的,也有以弱示強的。從前沈湛只看得清前面一種,恐怕那文清婉,連混淆皇室血脈這種大不韙的事也做得出來,定然也是後一種。從前沈湛不覺得,如今一想到自己的彌兒,成日都活在這些人的勾心鬥角之中,心就抽一抽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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