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換上一身西裝。
雖然有點舊,但看上去比剛纔精神多了。
“既然要作證,那肯定要錄像,我得把自己收拾精神一點,免得學生們笑話我。”
溫子默微微一笑,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
沈知意一怔,“溫老師,您願意出境?”
溫子默點點頭,“當初我已經做過一次縮頭烏龜了,這次有你和晏總給我撐腰,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沈知意本以爲溫子默最多願意提供聲音證據。
沒想到,竟然還願意錄視頻。
“溫老師,你就放心吧,我可是練過的,要是有人敢人肉你,我第一個把他給打飛!”安娜秀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把溫子默搞得哭笑不得。
“咱們去裏面錄吧。”溫子默指着次臥,“那是我母親的房間,我希望她能聽到我今天說的話。”
沈知意聞言,心中一片酸澀。
她跟着溫子默走進次臥。
次臥不大,收拾得整整齊齊,櫃子上擺放着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笑得和藹可親,和溫子默的眉眼有些許相似。
溫子默摸了摸牀鋪,問:“這個位置可以嗎?”
“可以。”
“那就坐這裏。”
溫子默坐到牀邊,從沈知意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將黑白照片收入鏡頭當中。
“溫老師,您不需要再準備一下嗎?”安娜問。
“不用了。”溫子默搖了搖頭,“這些話我早在心裏溫習了無數遍,現在也不過是再重複一遍。”
他對原不凡的恨,從未消失。
今天他就算是賭上前程,也要把那個畜生做過的事全部說出來。
思及此,男人面向鏡頭,沉聲道:
“大家好,我是h市五中的老師,溫子默。在這裏,我要向大家揭露一樁發生在我身上的真實慘案……”
窗外微風輕撫,陽光和煦。
光線順着玻璃窗打進來,在溫子默身上形成一道淺淺的光暈。
男人字字泣血,句句含淚。
從母親因爲泡了太斛溫泉意外離世,到摯友被污衊猥褻女學生被迫坐牢……
說到動情之處,溫子默忍不住低下頭,快速拭去眼角滑落的淚水。
沈知意遞了張紙巾過去,“溫老師,要不要休息一下?”
“沒事,就是想他們了。”溫子默搖了搖頭,整理好情緒,“我們繼續。”
……
許久,視頻終於錄完。
沈知意也是在今天才知道,溫子默和那個被冤枉坐牢的老師關係非常好。
至親和摯友的接連離去,讓他一度承受不住打擊,想要吞下一把安眠藥,了此殘生。
結果在他生日那天,學生們揹着他,給他準備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生日蛋糕。
看着孩子們在燭光後面爲他唱歌,祝他生日快樂,溫子默情緒翻涌,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眶。
他想,他在這人世間也不孤單。
至少他還有那些孩子們。
於是在生日之後,溫子默放棄了輕生的念頭,重新投入到教育事業中去。
“溫老師,你中午不是要給小雅送飯嗎?正好我們是開車來的,你搭我們的車過去吧。”
“好。”溫子默沒跟沈知意客氣,拿了個便當盒,開始往裏面裝飯。
沈知意送溫子默到醫院,又陪小雅呆了好久,纔打道回府。
路上,沈知意接到晏沉風發來的信息,說今晚有一件要務處理,不用等他回來。
晏沉風生病之前通宵加班也是常有的事。
但,今日不同往昔。
【注意身體,不許喝酒,回家要是讓我聞到酒味,就等着跪搓衣板吧。】
【搓衣板在華國,沒帶過來。】
【我不會網購?】
晏沉風回了個“慫成一團”的表情包過來。
【放心吧,不喝酒,回來讓老婆大人親自檢查。】
看到晏沉風這麼說,沈知意才放下心來。
……
入夜。
一男一女被五花大綁地押送到城郊的南風公館。
南風公館是裴氏旗下的產業,是裴語堂專門爲晏沉風準備的“灰色地帶”。
男人和女人被黑衣人押送着一路向前。
由於嘴巴被堵着,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少頃,大門打開。
兩人被推搡着七拐八拐進入一個房間。
緊接着,膝蓋被黑衣人重重一踹,雙雙跪在地上。
男人已經嚇傻了,渾身都在發抖,倒是那女人還鎮定些,側耳聆聽着房間裏的動靜。
就在這時。
蒙在兩人眼睛上的眼罩被“唰”地揭下。
昏暗的房間裏,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鷹隼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盯着他們看。
“唔——!!!”
男人嚇得掙扎起來。
旁邊的女人也跟着變了臉色。
“晏總,就是這兩個人。”金南道,“他們的女兒範喬兩年前因爲無力償還貸款跳樓自殺,他們拿着原不凡給的賠償金,帶着兒子去了m國。”
晏沉風狹眸睨着面前這對夫妻,眼底氤氳着隱隱的寒光。
在今天之前,他已經仔細調查過當年發生的事。
真相令人髮指。
範毅和杜紅梅這對夫妻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
範喬從出生起就沒怎麼享受過父愛母愛。
弟弟範森出生後,更是被父母當成可有可無的空氣。
平時喫的穿的,都是弟弟優先。
兩人吵架,也必須是範喬先低頭認錯。
當然,這都不是最誇張的。
最誇張的是範喬當年貸款,是因爲她的母親騙她父親生了重病,需要拿錢救命。
範喬救父心切,剛好那會兒小額貸款又在校園內推行,她便不知不覺掉進了這個圈套。
但後來經過查證,範毅並沒有得過什麼大病。
當初他們急着用錢,是因爲範森跟當地的小混混們鬼混,不小心惹禍上身。
夫妻倆爲了給兒子填這個窟窿,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這纔對範喬撒了這個謊。
後來利息越滾越高,範喬找到夫妻倆,告訴了他們貸款的事。
沒想到夫妻倆非但不幫她解決問題,還罵她沒腦子,要跟她斷絕關係。
最後範喬不堪重負,從學校的樓頂一躍而下,結束了花一般的生命。
思緒回籠,晏沉風給手下遞了個眼色,示意他把這對夫妻嘴上的膠布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