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倉皇地摟着兒子，貼着對面的牆根走過。
她這是在害怕我嗎？
我正納悶，突然聽見老爸大叫了一聲。
我隨手抄起牆角的鐮刀，一頭衝進屋裏。
老爸站在堂屋，竹竿上盤着一條手指粗的黑蛇。
它直勾勾地盯着老爸，嘴裏吐着猩紅的信子。
我爸如臨大敵，他不敢打它，又怕它順着竿爬到手上，嚇得滿臉是汗。
“小玉，讓開！”老爸咬着牙，抄着竹竿就往外走去。
過了好久，他空手回來，嘴裏嘀咕着：“沒事了，沒事了……”
我問他：“黑蛇呢？”
“放生了，它不肯走，我就把竹竿丟河裏，順水漂走了。”
老爸擦着冷汗，坐在門檻上自言自語：“家裏怎麼會有蛇呢？”
他看着手裏的蛇鱗，突然一拍大腿，起身就往村口方向走。
我緊隨其後，一路小跑追到了擋箭碑前。
老爸看到那碑，雙腿一軟差點沒站住。
上面有一道很明顯的撞擊，幾根裂紋橫亙整個碑面。
周圍散落着零碎的碎片，地上還有血，應該是撞車了。
老爸天都要塌了，讓我趕快回家，他去找王婆問問。
這種事，就不能當着我的面說嗎？
我執意要跟去，老爸拿我沒辦法，囑咐我到了王婆家後，千萬別亂看，更別亂說話。
王婆家在村西頭，獨門獨戶建在一片竹林裏。
老爸敲了敲門，開門的是王婆的兒子阿柱，一個四十歲的老光棍，聽說腦子有點問題。
見到我爸，他嘿嘿地傻笑：“白大哥。”
然後看向我時，他尖叫一聲，驚恐地直往後縮：“死人、死人……”
這人果然有病，一見面就胡說八道咒我死。
我心裏很膈應，但誰會跟一個傻子計較？
我沒好氣地問他：“阿柱叔，王婆呢？”
阿柱躲在門板後面，哆哆嗦嗦的回答：“我媽被人用轎子接走了……好、好大一頂紙轎子，啾……一下子飛到房頂上。”
唉，我居然去問一個傻子，真是比他還要傻。
老爸見他傻乎乎的不頂事，滿嘴沒句真話，就自己進屋找了一圈。
我想進去，阿柱卻攔着我：“不行，我們家不進死人。”
我火冒三丈，擼起袖子正想跟他掰扯掰扯，老爸就失望地走出來：“她不在家。”
“我就說嘛，你們還不信，哼！”阿柱生氣地看了我們一眼。
老爸好聲好氣地問：“阿柱，王婆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不知道，該回來時，就回來了……”他神叨叨地傻笑着，飛快地把門關上。
我和老爸大眼瞪小眼。
他掏出手機打王婆的電話，對方關機了。
老爸煩躁地掛斷電話：“先回去吧！”
回到家，天已經黑了。
老爸在廚房燒火做飯，我去屋後的菜地摘點小菜。
我端着洗菜盆，正彎腰摘着青椒，忽然聽見有人叫我。
“小玉。”
發小李媛站在籬笆牆外，僵硬地朝我揮手。
“那麼晚，你還沒喫飯呢？”她眼神幽深地盯着我。
我苦笑道：“是啊，你呢，怎麼突然來這邊溜達？”
我有點爲難，畢竟我很宅，而且大熱天的，我也不想出門。
“我請你喫飯，再請你看電影，好不？”
喲，大手筆啊！
難不成，明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我樂呵呵的：“行啊，幾點出發？”
她抿着嘴，嘴角詭異地向上勾着：“坐9點的那趟班車去吧。”
一般約人，都是約幾點碰面，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約車的。
“行，我到時候提前到。”
剛說完，老爸就在廚房叫我：“小玉，拿辣子過來……”
“來啦！”我回頭，正打算邀她進屋坐坐，一起再喫點，人已經沒影了。
我愣了一秒，總覺得李媛不太對勁，約個逛街，一個微信的事，卻親自跑一趟。
最主要是，我壓根就沒聽見她的腳步聲。
“小玉！”老爸又開始催了。
我來不及多想，端着菜盆進屋……
晚上，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擋箭碑被車撞裂，家裏出現了黑蛇。
還有王婆，關鍵時刻不見人影，手機關機，像是人間蒸發。
我心煩到了半夜，好不容易睡着，迷迷糊糊中，牀邊的被子突然凹陷下去，像躺了個人。
那個好聽的聲音再度出現，擦着我的耳畔：“小玉，明天千萬別去……”
他就在我身邊，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有些害怕，想要睜開眼睛，渾身卻動彈不得。
大熱的三伏天，我前一刻還熱得冒汗，睡裙都溼透。
忽然氣溫驟降，汗溼的衣服貼在背上，凍得我直打哆嗦……
第二天我發燒了，腦袋昏昏沉沉，渾身發燙發軟，特別沒勁。
這狀態，別說逛街了，下牀都費勁。
我給李媛打電話，說我不去了，改天再約。
她沒有接，於是我給她發了語音，掙扎着下牀找藥。
我和老爸很少會生病，家裏僅存的幾盒藥，大多都放過期了。
我只能穿上衣服，戴着帽子，出門去買藥。
剛開門，我就倒吸一口涼氣。
一條半米長的草花蛇，盤踞在我家門口。
聽見動靜，它搖頭擺腦地直起上身，警覺地盯着我。
我連連後退，操起掃帚就去拍打門檻。
我不敢碰它，也不想傷害它，只想打草驚蛇把它嚇走，沒想到卻觸怒了這條蛇。
它伸長脖子，張嘴向前一咬，凶神惡煞地發出嘶嘶聲，彷彿我上前一步，它就要咬死我。
這種蛇沒有毒，但被它咬到也是夠嗆的。
算了，好女不跟蛇鬥！
我把掃帚一丟，趕緊關上房門。
看來，只能打電話讓老爸幫忙買藥了！
老爸那邊好吵，信號也斷斷續續。
怕他擔心，我沒敢提草花蛇的事。
“我知道了，我在山裏幫忙，回來就給你帶藥。”他說話基本靠吼，旁邊全是哀嚎和哭聲。
我意識到不對勁：“老爸，你在哪兒？”
老爸嘆了口氣：“翻車了，我和你幾個叔伯，都在幫忙救人……”
“翻車？”我心裏咯噔一下，有種可怕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