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車的人，全翻溝裏了。”
他說的是村外幾公里的一條小河，那兒是一條平路，怎麼會掉溝裏？
我立刻想到了李媛，忙問道：“老爸，你見到李媛了嗎？”
老爸沉默片刻，悲傷地說：“見到了，不過……人只找到了半截，下半身還在車裏……”
我愣怔在原地，手機什麼時候掉的，我已經不記得了。
只覺得身上的血液一點一點地凝固、變涼……
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死了！
我們昨晚還見過，今天說沒就沒，誰能受得了？
更何況，她還死得那麼慘！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因爲傷心，更多的是因爲害怕。
要不是發燒，我肯定也在那趟車上出事了。
如果老爸看到我的屍體，會當場發瘋吧！
我不敢想象……
老爸回來時，已經是晌午。
他一身血和泥，鞋子都沖掉了一隻。
我趕緊給他拿鞋，老爸打着赤腳，失魂落魄地越過我，崩潰地坐在地上。
他的手在發抖，渾身都是血腥味。
我忍着眼淚，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老爸接過，根本不顧茶水燙手，咕嚕咕嚕一飲而盡。
“小玉啊……”老爸扭過頭，嘴脣直打哆嗦：“我今天在河邊見到你了！”
今早門外有條草花蛇看門，我哪敢踏出院子半步？
“老爸，我沒出去過，更沒去過小河邊。”
老爸面如土色，深吸一口氣：“你確定？”
我堅定地點點頭：“確定。”
老爸急了：“你既然在家，那河邊的又是誰？”
他說，他在救援時，餘光瞥見我出現在河邊不遠處。
直挺挺地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水面。
他上前去叫我，我也沒反應，臉上的笑就沒變過。
身後的人催老爸去搭把手，他忙完後回頭一看，河邊哪有什麼人影，鬼影都沒見着。
他懷疑，我偷偷跑去了小河邊。
而我卻想到了另一件事！
除了老爸，昨天張嬸也在別的地方見到過我，這絕不是巧合！
我不敢隱瞞，將昨天張嬸的話，一五一十告訴我爸。
老爸再也坐不住，他臉色煞白：“小玉，你聽說過人之將死，三魂先走嗎？”
我搖搖頭，難道，我已經走魂了？
老爸哭喪着臉：“人在死之前，都是有預兆的，你的魂已經跑了。”
我纔不信他的話。
我好好的，能喫能睡，剛剛逃過一劫，怎麼就要死了？
“是蛇，那條怪蛇來報仇了！”老爸神叨叨地看向四周，彷彿那條蛇就藏在暗處，怨毒地盯着我們。
他慌亂地搓着手：“王婆的電話打不通，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
我勸他冷靜一點：“先不說走魂的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也一定有法子解決。”
老爸被我說了一頓，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你累了，先進去休息！”
我扶着老爸走進堂屋，剛坐下，門口就涌入好多人。
淒厲的哭聲響徹上空，李家一大家子，闖進我家院裏。
她邊走邊嚎：“我苦命的女兒啊……我的小媛……”
李媛的爸爸李富貴氣勢洶洶，帶着他家十幾個叔伯兄弟把堂屋團團圍住。
“白玉……白玉你出來……”他凶神惡煞地怒吼。
看這陣仗，老爸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了頭：“你們想搞什麼？”
李富貴衝進來，一把揪起我爸的衣領：“搞什麼……白玉害死我家小媛，我特麼要她償命！”
或許是想到李媛的慘狀，老爸氣勢減弱了三分：“李哥，你家小媛沒了，我也很痛心，我從小看着她長大，也是我親手把她從車裏拽出來的，我理解你……但是，這跟我家小玉有什麼關係？”
李富貴紅着眼，恨不得生吞了我：“要不是她約我家小媛，她能上那班車嗎？”
我彷彿被雷打了一道：“等等，你說什麼？我約的李媛？”
李富貴瞪着牛眼睛：“給老子裝傻是吧？”
我不是裝傻，我這下是真傻了。
明明是李媛來我家約我，怎麼成我約她了？
我看向李富貴，他不像是故意來找茬的，這件事肯定有什麼誤會。
我沉住氣：“李叔，你說我約她，我怎麼約的？”
李富貴以爲我在狡辯推脫，他冷哼一聲：“昨晚快睡覺了，我突然聽到我家狗狂叫不止，開門就見你隔着院門在跟小媛說話，你走後，小媛就說你們今天要去逛街，還說，你約好了坐9點那班車。”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同樣的劇情，在李家上演了一道，只不過約人的換成了我。
這件事，已經不能用邪門來形容了！
李媛跟那個“我”見面，還有李叔做人證。
我就慘了，我在後院，連只見證的狗都沒有，更別說人。
見我啞口無言，李富貴以爲我默認了，情緒特別激動，抄起手裏的木棍：“弟兄們，把她給我帶到靈堂去！”
沒等他們出手，老爸率先揮拳打在李富貴臉上，打得鼻血飛濺。
“我看誰敢動我女兒！”老爸攥着拳頭，擋在我身前。
李家人見李富貴捱打，二話不說朝我爸亂棍打來。
我爸是莊稼漢，有的是力氣，但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們還有武器，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臉腫。
就算捱打，他也死死地抱着我不撒手。
混亂中，我後背捱了好幾下。
其中一棍特別狠，打在我的腰椎上，差點沒把骨頭打折。
我顧不上疼，一邊哭，一邊大聲地喊着救命，感受到臉上流下一股溫熱，我心頭一緊，老爸受傷流血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豁出去跟他們拼了！
我撒開老爸的手，正打算動手，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潮水般涌來。
“蛇……”
身邊的人迅速散開，手裏的棍子驚慌地到處揮舞。
一會兒死命地敲着地板，一會兒發狠地往牆上亂砸。
前一秒還兇狠的李家人，臉色唰的一下白透，瘋狂地用腳跺地，好像屋子裏真的有蛇。
我和老爸面面相覷，屋子裏乾乾淨淨的，哪來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