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犯了難：“這事，我先回去商量一下吧……”
他一走，老爸就神經兮兮地到處亂看：“小玉，咱家真的有蛇仙嗎？”
沈君心就站在他面前，他卻看不見。
我指了指老爸面前的空氣：“就在這兒。”
老爸嚇得煙都掉了，雙手合十朝沈君心拜了幾下：“蛇仙，之前我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別傷害我女兒……”
十六年前，老爸斬斷了沈君心的真身，一板磚拍死了他。
說是血海深仇都不爲過。
我怯弱地看向沈君心，他神色如常，不像生氣的樣子。
“你不怨我爸嗎？”
沈君心扭過頭，一雙綠瞳鎖住我：“他是你爸，換做別人試試……”
他冷哼兩聲。
我毛骨悚然，趕緊也雙手合十地拜他：“多謝蛇仙大恩大德！”
沈君心冷傲地甩着衣袖：“這就是你感恩的態度？”
那要怎麼樣，我也給他敲鑼打鼓？跪下磕頭？
他眯着眼，低頭湊近我的耳邊：“今晚，我想……”
我臉頰都臊紅！
“沈君心，你真不要臉。”
他滿臉戲謔：“臉是什麼，可以喫嗎？”
我看也不看他，徑直走出院子：“老爸，別拜了，蛇仙原諒你了。”
路過隔壁張嬸家，老遠就聽到一陣哭聲。
她家七八隻雞，一頭水牛全都死了。
屍體整整齊齊擺在院子裏。
張嬸抹着眼淚：“家裏就這頭牛，可怎麼辦啊……”
張叔唉聲嘆氣：“這年頭地也不好種，不如我進城去打工吧！”
“你這腿……哪個老闆會請你啊。”
張叔小時候被電打到，截肢左腿才搶救回來，快四十才娶上媳婦。
張嬸也是個可憐人，她是個寡婦，沒生過孩子，被婆家掃地出門。
嫁給張叔後，她三年抱倆，前任婆婆知道後差點沒氣死。
眼看着日子過得不錯，倆孩子都上學了，家裏的耕牛死了，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我站在門口張望：“張叔張嬸，我能進來看看嗎？”
他們聽說了我的事，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讓我進了門。
“進來吧！”張叔起身，讓張嬸別哭了，給我拿點糖來。
“不用了，我就看看屍體。”
我走到水牛身邊，這頭牛我經常見到，少說也有七八百斤，膘肥體壯的。
此刻卻瘦得皮包骨頭，牛頭都凹陷下去。
“怎麼會這樣……”我嘀咕着，難道，真的被吸乾了血？
沈君心閃現在我對面，若有所思地盯着牛眼睛：“李富貴的殃怨氣夠重啊！”
果真跟李富貴有關！
我問他：“什麼是殃？”
沈君心耐心地給我解釋：“人死之後三天內，會回魂來看親人最後一眼，然後正式歸陰，也叫出殃。”
而殃就是回魂，會遊蕩在家裏和常去的地方，輕則顯相嚇人，重則做鬼鬧妖、雞犬不寧。
所以家裏有人亡故的，出殯時一定要“打殃”，就是爲了讓魂歸黃土，早日投胎，也爲了掃清陰魂，使家裏安寧。
昨晚大家看到的，就是李富貴的殃。
“李富貴本該停屍三天，李家人嫌他死得晦氣，又有債主上門，老婆也瘋了，覺得隔應，根本沒給他停靈，薄棺一口，就把他草草葬了。”
他嗯了一聲：“牲畜只是開始，接下來，李家人要遭殃了……”
“李家？”
他伸手合上了水牛的眼睛：“殃通常會從身邊人下手。”
“那你剛纔跟李叔說你不知道……”
沈君心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李家不痛不癢，又怎會向你低頭呢？”
我頓時說不出話來，沈君心過來拍了拍我的肩：“放心，我有分寸，不會真的死人。”
說罷，他似感應到了什麼，扭頭看向門外。
一條小白蛇從門檻上露出半截小腦袋，嘶嘶的吐着信子。
我好奇地看着他倆：“小白蛇說了什麼？”
沈君心開口道：“它見到了李富貴的殃。”
他命小白蛇給我們帶路，先過去看看。
張叔張嬸見我跟空氣講話，嚇得臉都白了。
我忙解釋道：“我剛纔在跟蛇仙說話。”
他們驚恐地對視一眼，見我要走，張嬸鼻子紅紅的：“這世上還真有蛇仙吶？”
我點了點頭：“有呢，不過你們看不見。”
張嬸嘴角一耷拉，哭了起來：“小玉你也看到了，我們家遭了難，水牛死了，你張叔也不方便打工，能不能請蛇仙給我們指條明路？”
我爲難地看向沈君心。
他雙手揹負在背，拽拽地瞥了一圈院子，目光定在雞圈裏裝苞谷的碗上：“清乾隆的瓷碗，竟然拿去餵雞，暴殄天物。”
沒想到這還是個古董！
我趕緊指着那隻髒兮兮的碗：“張叔張嬸，你們那碗是個古物，應該能換點錢！”
張叔半信半疑：“那破東西，能值幾個錢？”
還好張嬸是個明白人，她寶貝地把髒碗抱在懷裏：“謝謝蛇仙，等我們賣了錢，一定好好感謝你！”
沈君心滿臉嫌棄：“就那幾個子……算了！”
他叫我拿上幾顆水果糖，就當是還願了。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我不禁嘴角上揚，這傢伙……也挺有人情味的嘛。
走在鄉間的小道上，我剝開糖紙，吃了一顆糖，橘子味的，真香！
“甜嗎？”他問。
“甜啊……”
“我不信！”他迅速地低下頭，堵住了我的脣瓣。
突如其來的柔軟，讓我驚慌失措。
片刻，他意猶未盡地舔着嘴角：“嗯，確實挺甜。”
我攥着糖紙砸向他：“沈君心你個流氓……”
他得意地笑着，腳步輕快向前邁去。
跟着小白蛇，我們來到一片竹林。
一進來我就感覺涼颼颼的，比外面低了好幾度。
正走着，小白蛇突然定着不動了，它支起身子，緊張地朝前吐出威脅聲。
周圍的竹子就發出噼裏啪啦的爆裂聲。
我們前後左右的竹子，從下半部分彎曲，快速地朝我們傾斜下來。
竹尖柔韌地彎曲到地上，像一根根要斷不斷的橡皮筋，把我們困在中間。
我急得團團轉，剛想試着跨出去，沈君心一把拽住了我。
“你不要命了！”他告訴我，這只是鬼仙慣用的把戲。
一旦我跨到一半，竹子瞬間就會彈起來，力量足以把人擊飛，甚至是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