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心開口道:“自然是用香火和信仰,抵消你的因果債!”
他也不知王婆拘我的魂幹嘛,肯定沒什麼好事。
我越想越氣,合着我就是那倒黴蛋。
王婆要對付沈君心,就拿我來開刀。
沈君心眯着眼睛,冷笑一聲:“別擔心,她兒子還在我手裏。”
對啊,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不過就是納悶:“王婆跑的時候,怎麼不把阿柱帶走?”
留下來,反而留了一個把柄。
沈君心耐心地解釋:“走陰人的肉身不能離開村子。”
他們跟地府定下契約,就被圈定了足跡,永生不能離開。
“王婆要是帶走他,就等着給他收屍吧!”
我恍然大悟:“這麼說,阿柱根本不在林子裏,而是在村裏!”
他隱晦地笑笑:“我家小玉就是聰明。”
怪不得大家找了兩天,連個鬼影都沒見着,合着阿柱又回了村子。
他不在家,也不在別人家,那麼……
我看向身邊的蛇仙廟,難道阿柱在廟裏?
沈君心順着我的目光,做出個禁聲的手勢。
如今沈君心藏着阿柱,王婆拘着我的魂,兩方相互掣肘,應該會消停一段時間。
這期間,我得趕緊給他找點猛鬼凶煞,快速提升功力。
畢竟老爸的人頭蠱等不了太久……
似察覺到我的心事,沈君心安慰地拍拍我的手背:“別想了,看戲。”
臺上正演到白娘子勇闖雷峯塔,正高潮迭起。
扮演白娘子的青衣長得很美,雖然我不太聽得懂戲詞,光是看着,就覺得賞心悅目。
演得好好的,白娘子突然停了,她直挺挺地站在臺上,哀怨地甩起水袖。
“離愁化恨終難解,命債還需命來還……”
怪腔怪調,聽着就頭皮發麻。
“哎……呀呀呀……”她悲憤地吊着嗓子,不斷地抹眼淚。
我們瞬間就懵了,場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臺上。
這又是唱的哪出?
不像是《白蛇傳》啊!
我盯着青衣的臉,模樣沒變,眼神卻陰森森的,一點神采也沒有。
見狀,班主和飾演小青的花旦,一起衝上戲臺。
白娘子咔咔扭過腦袋,水袖一拋,身上沒動,腳下卻悄然地飄到另一邊。
遠遠看去,就像鬼走路。
班主和小青撲了個空,想要追上她,卻根本跑不過飄的。
臺下有人嚷嚷:“這是失傳的國粹‘鬼步’啊!”
“啥是鬼步?”
“就是演女鬼時,學鬼走路,看起來就像飄着走,聽說沒多少人會了……”
大家聽得一愣一愣的,還給他們鼓起掌來。
村裏真正懂戲的人太少,大多是圖個熱鬧。
我和沈君心對視一眼,這不是戲班臨時興起的炫技,臺上真的出事了!
沈君心臉色一沉:“敢在我的地盤上鬧事!”
他手指一揮,掀起一道陰風,朝白娘子的面門衝去。
她的鬼步一下子就不靈了,像被釘子牢牢釘在了臺上。
然後身體一軟,歪歪斜斜地栽倒在地……
我和沈君心趕到後臺。
剛進去,他便疑惑地擡頭看了眼神位。
我看向那小小的神龕,裏面坐着一尊神像。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神像在盯着我。
我頭皮發麻,快步朝裏走去。
那道陰寒隨着我移動,直到轉角,我身上突然就輕了。
沈君心朝我使了個眼色:“這神像有問題。”
我篩糠子般點點頭:“他好像是活的。”
沈君心臉上,露出那標緻性的貪婪笑意。
看來,這尊神像要倒黴了!
未免打草驚蛇,沈君心拉着我,繼續朝後臺走。
白娘子的演員被人擡了下來,周圍全是戲班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班主又氣又惱:“怎麼回事?陳慧沒給祖師爺上茶嗎?”
一旁的花旦小青開口道:“上了,不過,是冷茶。”
班主一拍大腿:“糊塗啊!怎麼會拿冷茶糊弄祖師爺?”
小青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色:“臨上場前,電水壺壞了,時間緊,慧姐就用冷水泡茶。”
班主眼珠通紅,氣得快要爆炸:“你們糊弄祖師爺,祖師爺又怎麼會保佑戲班!我好不容易搞到的活兒,被一杯茶搞砸了……”
現在梨院行業越來越不景氣,基本上很少有人會聽戲了。
那些是鄉野間的小戲班,幾乎銷聲匿跡。
他們春生班還一直挺着,就是因爲這個青衣和旦角有點名氣,時不時能接到些活兒。
正說着,李東強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張口就罵:“媽了個巴子,唱的什麼玩意兒,你們來砸場子的是吧?”
班主腆着臉迎上去:“李主任,我們不是故意的,今天唱砸了,我們戲班主動退您一半的錢,再給您加演一場,您看行不?”
“這是錢的問題嗎?惹惱了蛇仙,你們怎麼死都不知道。”
他一擡頭,正好對上我,囂張的氣焰瞬間被恐懼佔滿。
“白玉啊,你怎麼在這兒。”
我耷拉着臉:“出了事,我和蛇仙過來看看。”
聽到蛇仙,他就渾身緊繃,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掉。
“他老人家沒生氣吧?”
注意到‘老人家’三個字,沈君心不悅地皺着眉。
我有些想笑,鑑於這緊張的場合,硬生生憋了回去。
沈君心清了一下嗓子:只是一杯冷茶,不至於,真正的原因,還未浮出水面。”
我也覺得,這事處處透着古怪。
但沈君心的態度,更讓我覺得反常。
他不像是個喜歡八卦,喜歡刨根問底的人。
上次在替屍井,他對井下的女屍半句不提,直接吃了陰蟾了事。
怎麼突然有耐心了?
我偷偷打量着他,他正目不轉睛地望着陳慧。
陳慧雖然塗着油彩,但依舊能看出,她長得挺漂亮的。
氣質溫婉又大氣,身段也特別高挑。
沈君心看得幾乎出神,根本沒注意我在盯着他。
我挺喫味的,心裏又酸又澀。
“看夠了嗎?”我陰陽怪氣地問。
沈君心收回目光,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清:“告訴他們,先回去吧!”
我面無表情地轉達,然後徑直朝外面走去。
一邊走一邊在心底裏暗罵: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