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前方跟我們先前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彷彿沒有盡頭。
浪濤依舊,這次是換到了頭頂,我甚至都能感覺到,浪花揚起擦過我的髮梢,濃烈的海腥味撲鼻而來,而水裏……有一雙碩大的眼睛在盯着我們。
我下意識地抓緊沈君心:“水裏有東西。”
沈君心比我還要早發現,仰頭看向水中的那雙大眼。
或許是驚訝,也或許是緊張,他身上的鱗片微微凸起,身體也呈弓字型,進入警戒狀態。
“是你……”沈君心語氣沉沉。
那雙大眼睛,腥紅得厲害,就藏在海浪之下,就像一個深海巨獸,在虎視眈眈地盯着獵物。
我們現在處境十分尷尬,處在兩片海洋之間,唯一的落腳點,便是這根鐵鏈。
然而,從眼睛出現起,鐵鏈就不可控制地搖擺起來,彷彿十分懼怕這雙眼睛,弧度之大,幾乎快要把鎖釦撐斷。
我懸着一顆心:“這……這是什麼?”
沈君心蛇身繃得很緊,嘴裏一字一頓擠出四個大字:“陰、生、老、祖!”
傳說中的陰生老祖,居然就在西海!
我舔了舔嘴脣,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這雙眼睛。
眼睛裏充滿着太多的情緒。
陰冷、邪惡、狡詐、歹毒……比毒蛇的眼睛還要令人恐怖。
我嚇得緊緊貼住沈君心的背脊,身上冷汗直冒:“不是說陰生老祖陷入了沉睡嗎?難道……”
沈君心深吸一口氣:“看來,有人將她喚醒了!”
陰生老祖,在千年前的大戰中,就陷入了沉睡中,一直以來,老三和老三的師姐,還有陰神宗的人,都在尋找喚醒陰生老祖的蹤跡,以及喚醒的法子。
沒想到,她就藏在西海里,而且已經甦醒。
“看來,我們不用去彼岸了,就是她搞的鬼!”
陰生老祖眼睛微眯,似乎是在笑,周圍浪花滔天,憤怒洶涌,形成一張非常可怕猙獰的臉龐。
臉上張着一張大嘴,彷彿能吞噬世間萬物。
她的出現,打破了西海世界的平衡,我們腳下的那片海洋,就像沸騰的開水,咕嚕咕嚕地冒着泡,不安地動盪起來。
“怪不得我剛纔進來,沒看到海中有厲害的妖物,應該是被她吞噬了。”沈君心說,天下至陰至邪之物,皆由陰生老祖所化,但此刻陰生老祖應該剛醒,力量薄弱,便又喫掉妖邪之物,充實自身力量。
然後打破西海的平衡世界,想要重現人間。
而我們,此刻就是她眼中的“紅燒肉”。
“看來,我們要有一場硬仗……”沈君心側臉的線條冷厲猶如刀刻,整個人散發出強大壓迫的氣息。
特別是那雙發綠的眼睛,透出像是開了刃的刀鋒,令人不敢直視。
陰生老祖彷彿受到了威懾,隱藏進了深海里。
隨即,道道閃電從水中射出,朝着我們頭頂劈來。
沈君心蛇身一躍,比閃電更爲飛速,躲避着這些閃電。
紫色的閃電光柱,就在我們身邊炸響。
噼裏啪啦,打在鐵鏈上迸出道道火花。
沈君心身姿敏捷,游龍般飛旋在半空:“小玉,用陰哨。”
我就像坐過山車,身體被瘋狂地甩來甩去,好幾次都差點被甩飛,這要是放開雙手,豈不是隨時都能掉進海里?
我悚然一驚,想要出口的話都嚥下了肚子裏。
我扯下風衣上的腰帶,繞過沈君心粗壯的蛇身,把我們牢牢系在一起。
感覺身體足夠穩當,終於騰出一隻手,握着陰哨湊到嘴邊。
但此刻,我又犯了難,我該怎麼對付陰生老祖呢?
她是萬陰之源,還是陰哨主人的師父,我的術法也屬陰。
怎麼才能大過她的力量?
我腦子很亂,被顛來倒去間,腦子就更糊了。
感受到沈君心飛行的速度有所下降,我知道,他開始體力不支。
於是想也不想,吹響了第一聲哨。
嗚……
低沉的哨聲穿過層層巨浪,響徹整片海域。
我明顯感覺到,海底深處傳來一陣顫動。
我以爲是哨聲起作用了,沒想到……下一秒,我們腳底下的海水越發沸騰,形成了一條粗壯的巨型水龍。
水龍咆哮着朝我們襲來,齜牙咧嘴地咬向沈君心的蛇尾。
沈君心一邊躲避閃電,另一邊還要提防水龍,幾乎心力交瘁。
我沒想到我的哨聲居然給他幫了倒忙。
沈君心疑惑地道:“怎麼會這樣……”
隨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你的陰哨,催生出了這條水龍!”
催生?
沈君心仰起碩大的社腦袋,看向天上的浪濤之間:“你的陰哨,跟陰生老祖同頻,增強了她的力量,幻化出了這條水龍。”
正說着,水龍嘴裏噴出一口腥鹹味的海水,沈君心目光一聚,拼命地扭動蛇身替我阻擋,但還是濺了幾滴在我的手背上。
霎時間,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就像沾染上了硫酸,我的手背滋滋冒煙,被水濺到的部分開始潰爛,露出裏面腥紅的血肉。
我痛得咬牙,沒想到這隻水龍的口水那麼毒!
我注意到身下的沈君心,身體猛然一縮,渾身的鱗片幾乎都豎起來。
我放眼一看,他的蛇尾正滋滋作響,冒着一陣白煙,煙霧散去,黑紅相間的蛇鱗盡數腐爛,肉眼可見一截森然白骨。
我的心頓時就像被人狠狠挖掉了一塊,痛得無法呼吸。
“沈君心……”
眼淚奪眶而出。
沈君心咬着牙:“我沒事……是我的錯,讓你貿然吹響陰哨,喚出了這條水龍。”
剛纔情況緊急,就算他不開口,我也會拿出陰哨吹響。
我哭着咆哮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說這種胡話。”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見水龍在空中一個擺尾,甩了一大圈,再次掉頭回來,我驚呼:“小心!”
沈君心奮力地向上飛躍,躲過了水龍的衝擊。
前有閃電,後有水龍,再這麼耗下去,他很快就體力不支。
我內心慌亂,比那凌亂的海浪還要一塌糊塗,但越是危急,就越發需要清醒。
我狠狠咬着嘴脣,劇烈的疼痛,刺激着我的大腦。
我反覆思索着沈君心剛纔的話,我的陰哨跟陰生老祖同頻,喚出了水龍……
既然如此,那是否證明,我也能操縱它?
我受傷的手再次將陰哨湊到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