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我在猶豫,沈君心微喘地說:“小玉,我相信你!”
短短几個字,砸在我的心頭,無疑是莫大的鼓勵。
“好……”我心中的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精神爲之一振,充滿了力量。
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放手一搏!
我也不再耽擱,閉上雙眼,心沉如水。
嗚……
氣息均勻地穿過陰哨的小孔,飄散在海面上。
我的腦海中出現一雙血紅的眼睛,憤怒地盯着我。
我無懼她的目光,心無旁騖都吹響陰哨。
此時此刻,洶涌的海洋,滔天的巨浪,密閉的閃電,翱翔的水龍……所有一切彷彿都臣服在我的腳下。
隨着我口中的哨聲頻率共振。
我雖然閉着眼,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一切。
細微的泡沫,在空氣中不斷飛揚,匯成絲絲縷縷,懸浮着零星的塵埃,金光流瀉,繪製出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這些是幻覺嗎?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耳邊的風浪聲,呼嘯聲,以及水龍的咆哮聲,越來越小,耳邊歸於寧靜……
睜開雙眼,沈君心碩大的蛇身懸停在半空,高昂着蛇頭看着眼前的一切。
風浪果然停歇,但詭異的是,頭頂和腳下的海水同時恢復寧靜,波瀾不起,就像……兩面光潔透亮的鏡子。
兩雙紅眼睛相互對視着,同樣的腥紅和兇狠,我竟一時分不清,到底誰是真正的紅眼睛,誰是倒影。
兇悍的水龍呆滯地定在面前,夾在兩雙紅眼中間,被兩道無形的力量撕扯。
龍身不斷變形、扭曲,眨眼間就撕裂化作水流。
“你是誰……”沉悶的聲音,咕嚕似銅鼓的悶響,從海底傳來。
這是……問我嗎?
紅眼睛死死盯着陰哨。
很明顯,她認得這個法器,自然也認出我不是她的徒弟。
沈君心橫在我面前,擋住了紅眼的目光:“她是誰,你不配知曉……”
說罷,沈君心側過臉龐,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小玉,繼續!”
“好!”我備受鼓舞,剛纔應該成功了!
只是爲什麼,兩邊的海面都平了?
我來不及多想,再次吹響陰哨……
與方纔不同,海面再起波瀾,只是這一次,驚濤駭浪之間,有一股很神奇的力量,在源源不斷地朝我吸着。
彷彿要將哨聲吸走,將我身上的血液所吸乾。
我難受地皺着眉,握着陰哨的手略顯不穩。
銅鼓般的沉重嗓音,從水波中滲出,似乎在低聲唸叨着,又像是某種神祕古樸的歌謠。
恍惚間,我聽到她說:“與我融爲一體……你將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
聲音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我體質屬陰,與修仙無緣,青泠說我只能成爲邪修。
邪修就邪修吧,畢竟法無正邪,唯人心分善惡。
只要我保持正念,邪修也無可厚非。
可這麼久來,我的功力卻進步緩慢,在鬥法中很是喫虧。
我的心開始動搖,陰生老祖的話,比那酒色財氣四小鬼的更加誘惑。
葉非晚說過,陰生老祖特別邪門,之前差點贏過天帝,後來突然陷入沉睡,但就算如此,她身上的陰氣仍舊滋生了諸多陰邪之物。
來頭如此之大,居然想跟我融爲一體。
這件事,怎麼想都透着古怪。
沈君心見我氣息停滯,扭過頭神色緊張:“你是不是聽到、看到了什麼?”
我看向眼前混亂的世界,紅眼睛已經消失不見,但那蠱惑人心的話,始終在我耳邊縈繞。
我皮笑肉不笑,不屑地對着面前的水浪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雖然渴望力量,但也不是個傻瓜。”
聽到這隻言片語,他心下了然。
“別信她的鬼話,她不過是想要你的軀殼。”
我自然明白:“堂堂陰生老祖,居然對我的身體感興趣,想來她根本就沒有軀殼。”
沈君心點點頭:“沒錯,她的軀殼早已毀滅,而且,剛纔我們都上當了,陰生老祖並沒有甦醒。”
他一邊說着,一邊幻化出人形。
面如冠玉,身子頎長,眉梢眼角透出屍山血海的殺氣。
哪怕只是靜靜站在他的身邊,也能感受到他的煞氣,如刀子般鋒利,令我遍體生寒。
“沒有甦醒?”我問。
沈君心肌肉線條略微緊繃,眸中的玩味之意更甚:“我們在陰生老祖的夢裏,不,應該說……就連她自己,也被夢境所矇騙……”
我聽得雲裏霧裏的:“就算我們現在所處的西海是個夢境,那離魂凼呢?忘川河水是真的在減量。”
沈君心勾了勾脣:“那些,不夠是請君入甕的誘餌,不做得逼真一點,塗桑和你我又怎樣上當呢?”
如果沈君心說的是真的,這一切太可怕了!
誰有那麼大的本領,給陰生老祖,編織出這個龐大詭譎的夢境。
“你怎麼確定,這是夢境?”我話音剛落,沈君心便將我放在鐵鏈上。
我嚇得雙手攔住他的腰,主動投懷送抱。
沈君心目光火熱,被我撞得臉色泛紅,漂亮的喉結忍不住發顫。
我望着緊緊貼住的胸前,頓時燒紅了臉。
“別害怕。”他眼神示意我放手試試。
我腳踩着鐵鏈,望着身下洶涌的海浪,腥臭的海風吹醒了我。
我搖了搖頭:“不了吧!”
沈君心鬆開握住我的手,雙臂攤開,如大鵬展翅,仰面向後倒去……
“沈君心……”我顧不上害怕,也顧不得其他,朝他飛奔而下。
或許是因爲愛的人在眼前,深海或懸崖也不再變得可怕。
入海的一剎那,我握住了沈君心的手腕……
我一個激靈,彷彿一個溺水者突然浮出水面。
但眼前哪有什麼水,我和沈君心直挺挺地站在兩片海洋間的孤島上,我們來時的地方。
我太陽穴突突狂跳:“這是……”
沈君心也打了個寒顫,他第一時間便是看向我,確定我沒事,他墨綠的雙瞳若有所思地盯着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