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拉開房門,一眼便看到沈君心踩在阿柱的背上。
漆黑無波的眼眸,死水一般平靜。
阿柱張大着嘴,雙目暴突,像一個羊癲瘋病人,手腳痙攣,不斷地抓着泥地。
道道綠色的電光,游龍般在阿柱身上游走。
阿柱的頭髮一根根豎立,痛苦地哀嚎着。
沈君心精緻的下巴染着極致的血紅,我觸目驚心,直覺告訴我,那或許不是他的血……
他嗜血的模樣,透着一股狠勁,彷彿要將地上的人碾壓成泥。
我呆滯地站在原地,眼前的大門嘭的一聲合上。
白鷺的纖細的手橫在眼前,他擔憂地看着我。
我面朝門板,久久無法回過神,方纔那一幕,噩夢般在腦海中縈繞,揮之不去……
“沈君心他……他……”我他了半天,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白鷺嘆道:“老大這是在抽魂骨。”
阿柱是鬼差,有冥界保護,普通的法子一般很難殺死他,畢竟……阿柱是簽了死契的的人。
抽他的魂骨,無異於將他的靈魂剝皮抽筋。
我明白,靈魂的折磨,比肉體還要可怕。
沈君心無法殺掉阿柱,唯有無盡的折磨。
他不是個莽撞的人,突然對阿柱下狠手,恐怕並非無可解心頭之氣,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或許,是逼問着什麼……
很快,外邊的慘叫聲逐漸平息,我推開房門,遠遠地對上一張憔悴且殘破的臉。
深紅的血液,橫七豎八地濺滿整張臉龐。
沈君心疲憊地站在一旁,身體歪歪斜斜。
地上的阿柱傻笑着,嘴裏流着哈喇子,手腳並用地學狗爬。
見到沈君心,他竟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親暱地扭着屁股朝他靠近,聳着鼻子不斷地嗅來嗅去。
沈君心一腳踹開他,阿柱竟然嗚咽地發出一聲狗的哀鳴。
“沈君心!”我緊張地朝沈君心奔去,見他虛弱得幾乎站立不住,我沒來由的心疼,飛奔過去將他抱在懷裏。
“你怎麼了?”明明是在折磨阿柱,爲什麼他更累的樣子?
沈君心拂袖擦乾滿下巴的血漬,對上我的目光,比夜色還要溫柔。
“我沒事。”他的目光隱藏在黑暗之中,微翹的下巴,精緻的嘴脣染上一抹妖冶之色:“已經沒事了!”
這沒事……指的是什麼?
我看向地上爬的阿柱,手腳並用很是嫺熟,嘴裏時不時汪汪叫喚兩聲。
“他這是變成狗了?”我皺着眉。
沈君心英挺俊逸的臉藏在暗色裏,凝眸盯着阿柱:“是我當年心慈手軟,於他而言,做狗比做人要容易多了……”
我不解,總覺得他薄脣緊抿,身處黑暗的模樣,比惡鬼還要滲人。
白鷺尷尬地笑道:“玉姐,你是不知道,阿柱原本幾十年前就應該是個傻子,是咱們老大,給他保留了些許靈智。”
這點靈智,不足以支撐他陽間的智慧,卻足以讓他當上陰差,爲地府效力。
“所以剛纔,你是在收回靈智?”我問。
他清冷矜貴的臉龐,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
說罷,他虛弱地撐着門板:“小玉,照顧好你父親,我去去就來。”
我的心底一片抽痛,不由得握緊他的手:“沈君心你又要去哪兒……”
他回眸,和煦地彎着脣:“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憂心忡忡,流露出一絲擔心:“你現在需要休息。”
幾根玉琢的手指根根分明,撫着我的臉頰,埋頭落下一吻。
柔軟的脣瓣將我纏繞,那雙顛倒衆生的眼眸,彷彿要將我融進他的深潭中……
月光下,沈君心的臉龐有種凌亂的美,修長的眼尾泛着誘惑的光芒,我備受迷惑,抑制不住地迴應着……
沈君心輕聲低哄:“乖,我去見一個老朋友,很快回來。”
說罷,他抽身離去,留下一道背影。
沈君心的朋友,我只見過一個,就是那妖嬈的龍女。
說實話,我還挺好奇的,究竟是什麼朋友,居然都不帶我認識認識。
我追出門外,卻怎麼都找不到沈君心的蹤跡。
溜得真快啊……
見我出門,阿柱也屁顛屁顛地爬出來,在我褲腿邊蹭了蹭,撒歡地消失在暗夜中……
我目光隨着阿柱遠去,或許,做一個單純的傻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回到禪房,剛進門,我就聽到了老爸均勻的呼聲,讓人莫名的安心。
短短几分鐘,白鷺就替我爸穿好了衣服,就連我爸的頭髮,絲絲縷縷都梳得一絲不苟。
白鷺做事細心,乍一看有點像女孩子。
見我盯着他,白鷺的臉莫名其妙地紅透:“玉姐,你看我幹嘛?”
居然還害羞,還會臉紅,這孩子太可愛了。
我望着他明媚如畫的眉眼:“謝謝你,照顧了我爸這麼久。”
白鷺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應該的,您是老大的夫人,也就是我們的主母,爲您效力是我的榮幸。”
這小嘴也忒甜了吧!
不僅長得斯文秀氣,說話還好聽,我對他的好感值爆表,見他跟在沈君心身邊有些時日,我問道:“白鷺,你知道沈君心的朋友都有哪些嗎?”
白鷺性子單純,覺得我是沈君心地枕邊人,想也不想便開口道:“老大的朋友很多,往來密切的就是太陰星君、九尾狐妖還有一隻青鸞鳥……”
太陰星君我知道,之前月華曾說,如今的太陰星君是沈君心的人。
那九尾狐和青鸞鳥又是什麼人?
見我好奇,白鷺也來了興趣,滿臉八卦地說道:“這九尾狐是我們老大的手下敗將,當年她想迷惑老大,老大不爲所動,讓她淪爲了整個妖界的笑柄……”
我眉頭緊簇,迷惑……手下敗將……這麼說,她是個女人,還是個極其妖媚漂亮的女人。
白鷺還想說什麼,見我面色不悅,他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趕緊閉上小嘴。
我心裏有些添堵,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僅存的理智告訴我,沈君心氣質非凡,天人之姿,被人惦記很正常,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我沉住氣:“那青鸞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