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黑暗中的山巒,有一道明顯的起伏線,他伸長脖子看了幾眼:“白玉,你該不會是幻聽了吧!”
我拼命地搖頭,山巒的背後傳來很明顯的吹吹打打聲,在寂靜的夜色中異常刺耳。
“怎麼可能……”我不信邪地穿過花海,往山巒的方向走去。
花海中撲騰的花粉,在我面前不斷飄蕩,我鼻子一癢:“阿嚏!”
葉非晚衝到我身邊:“你沒事吧?”
“沒事。”我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月見草,擡腿就往邊上的草地走去:“這兒花粉太濃了,我鼻子受不了。”
我話音剛落,葉非晚看向我的目光越發古怪了。
“白玉,這花是假的,哪裏有什麼花粉?”
“什麼?”我不知道看向這一大片花海,隨手掐了一支,花莖中滲出了綠色的汁水,這哪兒是假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葉非晚指着我手裏的斷花:“對啊,這不就是假的嗎?雖然做的很逼真,但都是絨花啊!”
我眉頭緊蹙,見他一臉誠懇,我大概明白,我們兩個看到的不是同一個畫面。
怪不得我能聽到敲鑼打鼓聲,他卻不行。
可老爸卻能聽到同樣的聲音,這證明,或許只有繁體肉胎才能聽到,而妖魔鬼怪則不行。
這是什麼奇葩設置?
我納悶地深一腳,淺一腳,朝着隆起的山丘走去。
山坡上,站着幾個黑色影子,其中扛着一頂尖尖的小轎子,有種說不出的邪門。
“魂兮歸來……”又尖又細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就像某種遠古的呼喚,在不停地召喚着我。
那種印刻在骨子裏,在血液裏的感覺,深深被這句話所吸引,驅使着我不斷靠近。
魂兮歸來……
招魂的曲調,與我夢中一模一樣,落到耳裏,就像有人在呼喚着我:“歡迎回家……”
我不由自主地邁着步子,拖鞋走丟了,我都渾然不知。
我赤着雙腳踏在冰冷的土地上,尖銳的石頭,鋒利的野草,不斷刺着我的雙腳,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回去!
“白玉……白玉……”葉非晚的聲音從身後飄來,彷彿隔着一道鴻溝。
我聽在耳裏,卻絲毫沒有理會,似受到了某種蠱惑,一步一步地向前。
我雙腳離地,身體不知不覺飄了起來,小鳥般在半空中自由地飛,飛到了山頂上。
“白玉……回來……”葉非晚撕心裂肺的叫着,伴隨着打鬥的聲音,天空紅光閃現,大地轟隆作響。
我想要回頭,可面前的的人似乎等不及,手指一勾便將我拉到了轎子裏。
轎子很小,我坐進去剛剛好,但也只能佝僂着身子。
面前擡轎的,是一羣直立行走的黃皮子。
黃皮子又叫黃鼠狼,北方很常見,但在我們南方,幾乎很難見到。
而這裏卻站了一隊黃皮子隊伍,它們拖着長長的尾巴,身上又瘦又長。
一張張尖嘴猴腮的毛臉,配上人類特有的諂媚和假笑,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就連擡轎子的姿態、動作,都跟跟人類一模一樣。
我恍惚了一瞬,看來是遇到黃皮子精了。
擡轎子的黃皮子鼓足了勁兒,挑起轎子毫不含糊,小短腿跑得飛快。
我耳邊風聲洶涌,幾步就越過道道山巒,朝着深山中跑去。
“魂兮歸來,不滯他鄉,山神開道,遊路將軍,當方土地,助念相迎……”轎子邊上,一個渾身雪白的黃皮子,聲音沙啞地唱到。
渾身白毛的老黃皮子,據說是不知活了多久的精怪,聽他嘴裏的歌詞,什麼山神、遊路將軍、土地公公,全都要給我們讓路和護持。
這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晃了晃渾渾噩噩的腦袋,相比之前,我現在清醒了不少,意識到我已經坐上了黃皮子的轎子,我心中有些害怕,但轉念一想,我也是半個當地人,有什麼好怕的?
當年,媽媽也是在敲鑼打鼓聲中消失的,看來就是被這羣黃皮子給接走了!
我不知道它們要帶我去哪兒,坐在轎子裏又忐忑又緊張,不知過了多久,轎子悄然停下。
外面的的黃皮子紛紛跪在地上,短粗的前爪相互交疊,學着人作揖的方式,朝着面前一座高大的宮殿磕頭。
毛茸茸的臉上,露出無比虔誠的表情。
我透過窄小的轎門向外望去,前方的山頂上,立着一座巍峨的宮殿。
宮殿順着山頂的走勢而建,在凹凸不平的山岩間,修葺出一道道閃着金光的石頭牆。
石頭塊按照山的走勢靈活多變地鑲嵌着,與山自然地融爲一體,雄偉又壯觀。
金色的屋檐上,立着一根根七彩的布帆,布條隨風飄揚,就像寺廟裏祈福的經幡。
普通人家或者宮殿是不會掛這種東西的,所以……這兒是個廟宇?
我心裏犯嘀咕,面前的大門吱呀一聲開啓,幾個長相很奇怪的“人”,渾身僵硬地從院子裏列隊走出。
他們不男不女,面上塗着很厚的一層粉末,沒有眉毛,眼睛細長高挑,整個臉就像被繃帶吊起來,比鬼還要可怕。
他們每個人手裏舉着一根長杆,杆子上掛着七彩燈籠,每一隻燈籠下面,都掛着一隻風鈴,叮叮噹噹作響。
聽着這鈴聲,我剛剛清醒的腦子,又開始迷迷糊糊,眼前的世界也越來越模糊。
我上下眼皮子不斷地狂打架,就在我支撐不住時,隱約見到一個高大魁梧,氣勢萬千的人影,步履沉穩地朝我走來……
滴答的水聲在我耳邊響起,我越睡越冷,那種冷寒,就像泡在水裏,寒氣順着我的毛孔鑽進皮肉中,刺入骨髓。
我一哆嗦,睜開眼的剎那,發現自己正跪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上。
正前方,坐落着一尊潔白無瑕的神像。
一雙鍾天地之靈秀眼不含任何雜質,膚色晶瑩如玉,泛着幽幽暗光。
這神像丰姿奇秀,神韻獨超,彷彿天人一般。
不知爲什麼,我總覺得這神像彷彿在哪兒見過。
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讓人想忽視都難。
“這是……”我擡起頭,剛想要起身,後背就壓住了一座“大山”,我膝蓋一軟,重重地跪趴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