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喝完了酒杯裏的酒。
張凡道：“你母親李氏貴爲皇后，李氏也是榮寶號的東家，可謂富可敵國，而李氏年輕時，曾經認識一位少年俠客，現如今他已經名揚天下，乃是虎神軍的大司馬崔應。”
林公子瞳孔微縮，泛着鋒銳的光芒。
這等祕辛，除了母親和他、崔應之外，無人知曉。
“一個是富商家的千金大小姐，一個是落拓的少俠俠客，這樁婚事，幾乎受到李家所有人的反對。”
“那位俠客爲了證明自己配的上你母親，毅然參軍，封侯拜將，現如今更是名震朝野的大司馬。”
“可惜，你母親已經入宮，貴爲皇后，大司馬崔應一直將這個祕密，埋藏在心裏。”
張凡緩緩說道。
林公子拍手道：“不愧是天下情報最豐富的紅蓮樓，佩服！”
“現如今楚王病入膏肓，隨時可能薨逝，帝位之爭，落在你和逍遙王兩人之間。”
“現在江湖上已經傳開了，逍遙王派人劫走防凍膏，若這批防凍膏落在元軍手裏，逍遙王必定被天下人唾棄。”
“而大司馬崔應率領的虎神軍遠赴邊關，鎮守北涼，對你而言，又是一樁好事，因爲朝野上下都知道，崔應是太子黨！”
“大家要依靠崔應，必定全力支持太子登基。”
林公子道：“說的不錯，我的計劃，你全部猜準了，可惜還有一點，你沒想到？”
“嗯？”張凡道。
“我希望崔應也死在戰場上，不僅因爲他功高蓋主，更因爲他與我母親曾有舊情，我不允許我皇室，有這種事情發生，如果有，必須斬草除根。”林公子身上散發出一種皇者的威嚴。
張凡笑道：“無毒不丈夫，更何況是一位未來的君主！”
“劫走防凍膏的人是曹公公安排的，我早就知道，只不過將計就計罷了。”林公子繼續道。
“難道你不怕北涼邊關死傷將士？”張凡皺眉，“北涼如今寒冷徹骨，沒有防凍膏，軍隊實力會大幅度下降。”
林公子道：“寧可我負天下人。”
船艙裏，沉默了。
忽然，外面傳來呼喊聲，還有兵刃碰撞的聲音。
可戛然而止。
而後，一白衣如雪的青年，手持長劍，站在船艙門口。
林公子臉色緊繃，他帶領的燕翎衛，個個武功蓋世，身上的玄甲密不透風，可以說是刀槍不入，居然沒攔住眼前的青年。
“閣下，莫非是江湖第一劍客，雪中紅？”林公子道。
“我受人之託，來取你的人頭。”雪中紅面如平湖，好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林公子道：“如果我沒猜錯，是逍遙王派你來的。”
“他沒資格指派我，我只是答應了一個人，要替她贖身。”雪中紅道。
“贖身的籌碼，就是我的頭顱。”林公子道。
“不錯！”雪中紅道。
林公子笑道：“能讓雪中紅出手，拿我腦袋換的人，一定是一個重要的人！”
雪中紅沉默。
張凡笑道：“那一定是個女人？能讓一個隱居關外的成名劍客，奔襲萬里而來的，絕不是男人。”
雪紅中眼角微微一動，目光落在張凡身上，他已經猜測到張凡的身上。
“但傳聞他的劍，跟他的心一樣冰冷。”張凡繼續道。
雪紅中回劍入鞘，自顧自走到桌前，居然坐下，並沒有着急動手。
張凡道：“是人都有慾望，更何況是一個男人，世界上能征服男人的東西不多，絕世武功，江湖地位，無盡的財富，當然還有女人。”
林公子從容自若，哪怕知道對方是來殺自己，他也沒表現出一絲慌張，反而笑道：“能夠讓雪紅中愛上的女人，一定不簡單。”
張凡道：“恰恰相反，雪中紅愛上的女人，其實很簡單。”
“哦？”林公子面露疑惑。
張凡道：“一個人有了名，有了利，有了地位，在江湖上更是難逢對手，他會寂寞，而一個寂寞的人，很容易陷入情網，人人都說雪紅中是冷血劍客，可只有他知道，一個人想要做到完全冷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雪紅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並不害怕酒裏有毒，自斟自飲，“長時間忍受寂寞，的確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逍遙王曾經收養過一個養女，名叫陸瑩，容貌長相清秀，唯一的缺點，就是她的雙眼，她的雙眼，比天下的星辰更璀璨，可惜卻無法看見這個世界的光彩。”張凡道。
雪紅中手中的動作一頓，“紅蓮樓主，果然名不虛傳！”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一樣寂寞如雪。
“雪中紅久居關外，這個女子卻出現在他面前，是男人都喜歡美女，可若要娶老婆，誰不喜歡一個溫柔體貼善良的女人，哪怕她沒有絕色的容顏。”張凡道。
“是的，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我平生見過很多女人，可從來沒見過像她那麼善良溫柔的女人。”雪紅中說着，冰冷的眼眸，泛着一絲柔意。
林公子道：“所以，你要替她殺我，哪怕明智她是逍遙王的義女，只是欺騙你？”
雪中紅道：“一個人若不想被騙，有很多種方法，可一人若心甘情願被騙，那麼，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
張凡道：“看來，雪紅中是那個甘心被騙的人。”
雪紅中道：“一個人年齡越大，越感覺到寂寞，那種寂寞實在令人難受，甚至比死更難受，如果被一個人欺騙，可以不再寂寞，我寧願被騙。”
張凡道：“一個絕世劍客，他的眼裏、手裏、心裏都應該只有自己的劍，可忽然多了一個人，劍就不是他的全部。”
雪紅中沉默，望着白鞘寶劍，是的，曾經他生命力最重要的就是劍，這是他的摯友，他的夥伴，與他出生入死，面對死亡！
可如今，劍已經不是他的全部。
“是的，劍已經不是我的全部。”雪紅中喝完最後一杯酒，忽然站起身，徑直朝外走去。
張凡道：“希望你到了那個境界後，能夠真正和我一戰！”
“會有機會。”雪紅中說完，人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林公子皺眉：“他走了？”
“的確走了！”張凡道：“不過我已經輸了半招，不愧是江湖第一劍客，盛名之下無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