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穆昀清微微眯起眼來，深不見底的黑眸中，眸光猛地一晃。
似乎因着能知道這困擾他許久的隱情，即使是向來處變不驚如他，此刻，竟也顯出了一絲難以自制的神色微變。
“事故發生時，小暖也不知道她救的人就是你。第二天，我從天宇那邊聽說你出車禍的消息，才把事情都串聯了起來。天宇自然想知道是誰救了他兒子，但我也沒馬上告訴他。”
徐振抱着胳膊，摸了摸下巴，一邊回想一邊道：
“我先去問了小暖的想法，她卻說人沒事就好，不用見面了。比起這個，她似乎更擔心我會責怪她把車子弄得都是血的事，也不知道這孩子究竟是傻還是單純”
說着，徐振似乎還覺得當時季小暖這一擔心有些好笑一般，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
穆昀清眼底眸華一閃，帶着一抹深沉。
當時，他在醫院醒過來後不久，楊莘慧就帶着季芷柔出現了，這對母女明顯早趁着他還昏迷時，先對穆天宇和容海瀾下了先手，告訴他們：季芷柔就是救了他的那個女孩子。
他的記憶本也不算清晰。
加上這場車禍，似乎把他身上僅存的一點情緒都給抽離了，對方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他一點都不在乎，對任何人與事也都提不起任何興趣了。
只記得，在聽見季芷柔開口說話時，他卻突然地失望至極。
原來如此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有着那樣稚氣又清亮的聲音。
原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現在想起來，也許當時的他在潛意識裏已經知道了季芷柔並不是救他的那個人。
而他，也比當時他想象的更想找回真正救了他的人，卻又失望地意識到，他可能永遠也無法找到那個救了他的蠢女孩了。
如今看來，雖是有楊莘慧從中作梗，但那個小女人也的確是蠢得可以。
竟是她自己輕而易舉地選擇了放棄。
這時，徐振似是又想起了什麼，皺眉，若有所思地道：
“說起來，我告訴小暖你的身份時，她就愣了愣，不知爲何顯得有些失望似的，小孩子臉上也藏不住事，我覺得，她那意思就像是在說如果你不是穆昀清就好了。”
他是穆昀清，是穆家的人
於是，這有什麼問題
穆昀清驀地皺起眉來，臉色微沉。
某大總裁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大腦彷彿轉不過來的時候，他欺負某個小女人欺負慣了，卻沒想到這女人總能在意外的地方，突然反將他一軍
這十年裏，那小女人分明一直過得傻乎乎的，在家在學校處處受人欺負。
若不是兩個多月前那意外的一夜，這女人這輩子很可能都會這麼“傻”下去了。
就這樣一個蠢女人，時隔十年，竟然還給他留下了這麼多未解的謎團。
如此一想，穆昀清不由得就發出了一聲短而沉的輕笑，聲線有幾分啞，一絲冷。
那個不坦誠的死女人
“小暖當時會有這種反應，我也覺得奇怪，原因如何，可能得由你自己去問她了。但是，有一件事我倒是挺確信的小暖應該還是挺想去見你的，只不過麼”
穆昀清眸光倏然一暗，冷哼一聲，道：“因爲季芷柔麼。”
徐振看了穆昀清一眼，隨後就皺眉點了點頭，默認了穆昀清的說法。
“楊莘慧也是個不擇手段的，去醫院冒充頂替不說，還利用小暖對季芷柔的感情，叫季芷柔在小暖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計，把小暖騙得團團轉。”
說着，徐振搖了搖頭，有些自責地道：
“也怪我大意了在知道小暖不想去見你之後，我以爲這事就這麼結束了，恰好工作上的事需要我出差一趟。等我回來時，才知道事情竟然發展成了這副模樣”
穆昀清面色一寒，驀地發出一聲極沉的冷笑：“那蠢女人真的是被騙了麼。”
徐振一愣，隨後失笑，搖了搖頭。
那意思便是，穆昀清不相信，就連徐振自己也不相信季小暖當時真的有被“騙得團團轉”。
徐振明白穆昀清這麼說的意思
當時，季小暖事前已經知道，楊莘慧帶着季芷柔去冒充頂替了，這意味着，這對母女早知道季小暖纔是真正救了穆昀清的人。
而季芷柔平日裏在季家備受溺愛，性子頗爲驕縱，從來也沒有那麼聽楊莘慧的話。
更何況，季小暖待她比親姐妹還要好，也沒有虧欠她。
所以，這已經足以說明：季芷柔明知道冒充頂替一事，會傷害到自己的姐姐，卻還是接受了楊莘慧對她的這個安排，並且“主動地”把戲碼一演到底了。
被楊莘慧指使去做；
和她自己主動選擇去做；
這可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於是，季小暖在季芷柔一場沒什麼技術含量的苦肉計之下，卻還是輕易選擇了接受與退讓，這分明是因爲
做決定不經過大腦，自不量力，感情用事
對於某大總裁而言，那原因只要這麼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就可以概括了。
徐振見穆昀清冷着臉不語，唯有那對深不見底的黑眸裏，有冷光於狹長眼尾飛瀉而出，毫不掩飾其間的輕蔑
他對這種作爲，向來是最爲不屑的。
瞭然於穆昀清的想法，徐振也沒多說什麼，只道：
“因爲夏柔的關係，小暖當時在學校和家裏兩頭不討好，她自己身上都一堆麻煩，再去澄清誤會，等於無端又捲入了又一個麻煩。她肯定也不甘心過，但當時她自顧不暇，也是有心無力。”
徐振無奈，輕嘆道：
“再者，她從小到大，身邊都沒什麼願意相信和依賴她的人，就連季連城也因爲夏柔的去世而責怪她，季芷柔是唯一做到了這兩點的人
“小暖確實感情用事了。十幾歲正是最敏感的時候，自然會害怕身邊可能再沒有願意接近她的人了，所以，就算知道被欺騙了，她也希望能借此換回一點來自家庭的溫情，也的確是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