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 林秀見她沒動靜也就把這事給拋開了去。
誰料,就是這般湊巧。
這日他們剛喫上早飯,正準備待會去採花的時候, 朱家大門被人給拍得啪啪直響。
“誰啊, 這大早上的,”孫氏嘀咕了兩句,就去開了門,裏頭他們正說着話, 卻聽孫氏揚高了聲音說,“唉唉幹啥呢,唉田家的,你們這是做啥”
孫氏還沒說完, 外頭的人就虎着臉一把推開了她,隨後幾個人就擠了進來。
“天殺的,還跑我家來撒野來了”孫氏沒防備, 被推得撞在了牆上, 她痛得捂着肩頭罵了起來。
朱大舅等人臉色一變, 一踏出門, 就跟孫氏口中的田家人打了個照面。
朱程臉色難看的先是朝孫氏看了一眼,見她沒啥大礙,這纔不善的看向這羣不請自來的人:“田大貴家的,你們闖進我朱家,還推我婆娘,咋的,是來我朱家撒潑呢”
他話落,朱陽就站在他哥身邊,挺了挺胸膛。隨後,朱秋華、朱秋石、林康幾個小輩也站了出來,幾個高高大大的人站在上頭,居高臨下的看着,下頭的田家人臉一凝。
帶頭的婆子瞧着四十左右,頭上包着布,眸子裏閃着精光,臉色枯黑髮黃,額頭上一道鴻溝深深蹙着,顯出兩分刻薄,跟嚴氏那臉一樣,瞧着都是不好相與的。
朱家這幾個男丁一站,田大貴家這幾個婦人頓時就萎了,再不敢耍橫。
見此,朱程冷冷一笑。
早這樣不就好了
他朱家男丁好幾個,跑他家來耍橫,也得看他們應不應
田大貴家的這婆娘姓啥沒人知道,她是早年田大貴從一對逃難的夫妻手裏頭買回來的,當童養媳養着,大了嫁給田大貴後都喊她田嬸子,給田家生了四子一女,腰板子挺直了,就喜歡撒潑耍賴,村裏人懶得跟她計較,漸漸的就喊她田婆子了。
這田家,一屋子好喫懶做,朱家人見着他們就想起了那林家村的林家人,向來是不待見的。
“說吧,來我家啥事”
說起這個,田家人頓時換了副表情,田婆子面色有些得意,在朱家人身上掃過,一雙眼停在了朱二舅夫妻身上,“親家,我......”
“等等。”
“誰跟你親家了”
朱陽夫妻氣得臉都綠了,朱陽更是忍不住握了拳頭要捶人,“個碎嘴婆娘,敢攀扯我閨女清白,你當你爺爺喫白飯的不成”
他們這一房,就只有朱秋荷這一個閨女,而那田家一屋子亂七八糟的,現在也只有田生那小子沒娶媳婦。
把她閨女跟田生扯一塊兒,他非得好生教訓教訓她
誰不知道,這田生,雖說是田家的親兒子,但自幼就跟那地裏的小白菜一樣,打小就被指使着上山砍柴,下地挖土,忙得團團轉還被苛刻虐待得喫不上兩嘴飯,到如今都十八了,那身子骨還跟十四五的少年人一般。
咋,竟然還肖想起他閨女來了
不止朱陽兩口子氣得很了,就是朱程等人也惡狠狠的瞪着田婆子幾個,大有她再亂說話就要揍人的意思。
田婆子退後了幾步,見他手上青筋直冒,朱家人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但一想到來的目的,還是壯着膽子朝他們比劃起來:“親家啊,這可不是我老婆子亂攪呢,我家老三跟你們家秋荷丫頭的事兒可是真真的,不信你問問。”
說來,要不是他們家老二見老三那討債鬼鬼鬼祟祟的,還沒發現,這討債鬼竟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跟朱家閨女勾搭上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勾搭上了也好,朱家比他們田家富裕,對出嫁的閨女更是大方,往前那朱雲娘出嫁,朱家賣了兩畝地給她湊嫁妝,到朱秋蓮,那嫁妝也不少,前頭的都讓人瞧了眼紅,沒道理到了朱秋荷這丫頭身上還吝嗇起來。
只要讓這丫頭片子進了門,那她們不也得跟着沾沾光
“問個屁”只見一聲重重的呵斥,朱老四大步走了出來,指着他們:“都給我滾滾滾,啥真的假的,再沒臉沒皮的攀扯我孫女的名聲,小心我老頭子帶着人上你們家討個公道”
他和善了一輩子,何曾被人逼着破口大罵過
便是田家人也呆了。
他們敢上門,也就仗着朱家人和善,這會兒子踢到了鐵板
她還想再說,朱家兄弟已經大步上前,推搡着把人給攆出了門。
“滾滾滾,聽見我爹說的嗎,滾出去。”
“再敢亂說,待會我們就打上你家去了”
“砰”的一聲,門被闔上,田婆子等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田二媳婦才小聲的問道:“娘,咱們就這樣算了”
這不說撈着點便宜,反倒是受了一肚子氣
“老三這個討債鬼,就沒有讓我順心的時候”田婆子抖着胸脯,氣不過似的朝着朱家門吼道:“我告訴你們朱家的,老孃肯讓你們家朱秋荷那丫頭進門那是老孃開恩,你們要是不準備十兩銀子的嫁妝,以後就別求到我門口來,呸”
迴應她的是裏頭“哐當”一聲,像是棍子打在了門上,嚇得田婆子和幾個兒媳婦屁滾尿流的跑了。
外頭沒了聲音,朱家頓時安靜了下來。
好半晌,朱老四挺直的背脊一彎,嘆着氣道:“叫秋荷丫頭過來。”
“唉,爹。”
應下話的是孫氏,朱程扶着朱老四往堂屋裏走,朱陽兩口子更是整個人都提不起神兒來。
鬧出這一出,就算他們再爲朱秋荷開脫,但心裏哪能不清楚。
這沒點子影子,田家人敢明目張膽的上門
“這個死丫頭,咱們朱家的臉都讓她丟光了”朱陽氣得捶了桌子,臉上更是難堪得緊。
虧他還以爲這丫頭沒開竅,何況家裏頭就她一個閨女,她的婚事晚點就晚點,誰想她不聲不響的搞出這麼個大亂子。
要不是田家人上門,指不定他們還要被瞞到何時呢
目睹了全程的林秀悄悄拉了孫氏的衣袖,小聲道:“大舅母,我去叫荷表姐吧。”
孫氏看了屋裏一眼,點了頭,“也行,你們素來關係就好,你也把今兒的情況跟她說說,讓她準備準備。”
這個準備,指的就是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沒問題。”林秀保證了句。
她到時,朱秋荷正在屋裏焦急的走來走去,一見她,幾個大步過來拉着人問道:“秀妹妹,方纔是不是田家那婆子來了”
林秀也不意外她知道,畢竟方纔田婆子幾個鬧的動靜兒還不小,“是啊,帶了好幾個媳婦。”她看着朱秋荷欲言又止,“荷表姐,外祖和舅舅舅母正生氣呢,說你喊你過去。”
朱秋荷的心一提,“爺爺他們知道了”
“鬧成這樣有啥不明白的”林秀無奈的看着她。
她早就讓朱秋荷把事情說出來了,若是早早捅破了,如今朱家也不會這般被動。說句不好聽的,朱家若早知道這兩人的事,這裏頭不是沒有餘地轉圜,如今這一鬧,他外祖和舅舅們只怕對那小子最是反感了,哪裏還能招來做女婿
朱秋荷一下慌了起來,眼淚唰的一下掉了下來,急促間,六神無主的抓着林秀的手懇求起來:“秀妹妹你腦子好,你說現在咋辦”
林秀看着直嘆氣,到底經不住她的哀求正了臉問道:“荷表姐,我問你,你同那田家小子是認真的”
“啥田家小子,你該叫聲哥的,”到這個時候了,朱秋荷還不忘替田生正着名,腦袋點着:“當然是真的,這事還能有假不成”
“行,”林秀道:“那他是咋打算的”
朱秋荷想起前幾日田生說的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起來,“他說已經在存銀子了,等存夠了就上門來提親。”
田家那頭肯定是不會給田生出聘禮的,所以打從兩人偷偷摸摸在一起後,田生就私下一點一點的存了銀錢,只等着一個合適的時候前來朱家提親的。
林秀聽聞,撇了撇嘴。
等存夠了,那得多久
但心裏對那廋弱的田家小子也沒那麼討厭了,這人雖說過的日子跟他們以前在林家差不多,但好歹不是那起愚孝的,還知道上進。
“都這時候了,外祖和舅舅問你啥你就老實說便是,說不得瞧在這小子勤勞肯幹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林秀道。
朱秋荷一聽,也覺得在理。
兩人一前一後的去了堂屋,林秀前腳剛踏進屋裏,後腳就見她二舅一把拍在桌上,朝朱秋荷罵着:“你這個逆女,給老子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