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鸞鳳鳴by無謂悲傷(高h) >第二十九章 素手解章衣
    日光悄然輕移,覆在葉姿那赤紅熨金的裙邊,她爲鳳羽拭去了脣邊的血漬,沒再多問關於傷痕的事。!端起還有些溫熱的牛肉羹湯,捂了捂,側身道:“還坐得起來嗎?”

    他怔怔地望着牀尾,許久才啞聲道:“不必過問了。”

    “……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喫?”她嘆着氣,舀起一勺湊過去,他卻抿住了脣。葉姿端正了神色,道:“不喝的話,我是會用特殊手段的。”

    他側過臉,冷淡地看着她。

    她卻不以爲意,揚起雙眉道:“要不是你自己喝了,要不是我來喂。”

    鳳羽盯了她一眼,沒有做聲,她手又往前送了一送,他勉強張開了嘴,慢慢喝了下去。羹湯熬製得很是濃郁,鳳羽的眉宇間卻流露出悒色,似是很不習慣這氣味。

    他飲着的時候,眼簾微微下垂,原本墨黑寒涼的瞳仁在陽光下略帶了褐色,眼神卻仍是死寂的。

    葉姿表面裝作強硬,但每次一望到這寂寥得不像少年人的眼睛,心便覺壓抑。最初只是出於本能地想避開這個令她感到不適的少年,然而現在,卻情不自禁想要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麼,纔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但又分明知曉,以他的性情,以她的身份,即便開了口,也是枉然。

    這樣想着的時候,不免分心,手銅勺略微一斜,竟不慎將湯汁灑落在鳳羽頸側衣衫。她低呼一聲,他卻並未在意。

    “衣服放在哪裏?我幫你換一件。”她忙放下碗,站了起來。

    他閉眼睛,微微搖了搖頭。

    “不要?還是不知道放在哪裏?”她納罕,見他似是很疲憊,也沒追着詢問,顧自打量起這房佈置。屋子還算寬敞,但顯然不她所住之處的精巧華麗,屋桌椅箱櫃雖也是好材料製成,但皆已陳舊,轉角處甚至漆色剝落,露出了原狀。牀尾處有一木箱,她前打開沉厚的箱蓋,見裏面空空落落,只在一角疊着數身衣衫,皆是嶄新色澤,想來是知道他要歸來才新近做的。

    葉姿隨手拿起最面一件內衫,回到牀前,擡手便放下了裏外雙層簾幔。

    銀鉤晃動,簾幔傾下,一層深青一層素白,擋住了窗口的陽光,投下淺淡的影子。

    “自己可以換吧?”她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但並不算開放到無視男女之別,因此只將乾淨衣衫遞給他,自己則後退一步,鑽出了簾幔。

    孰知在簾幔外等了許久,也沒聽到他說換好,她不覺蹙眉轉身,拉了拉外層的布簾:“你……換好了嗎?”

    鳳羽的氣息有些沉重,過了片刻才道:“沒有。”

    “……左臂不好動?”她試探着問了一聲,見他沒有迴應,便小心翼翼挑開一道縫隙,往裏面望了望。

    昏暗,鳳羽已倚坐了起來,身子的重心都在右側,顯然坐得也很喫力。被她沾溼的衣衫已脫了一半,他正咬着牙,想將左臂擡起退出衣袖。這時葉姿從簾幔間探出臉來,本是專注於此事的鳳羽爲之驚動,擡頭間望見她,不由一怔,立即道:“誰讓你探身進來?”

    葉姿第一次看到他裸着的身,並非想象的那麼瘦弱不堪,臉頰不覺微微一紅,卻高傲道:“有什麼好稀罕的?你又不是女人!”

    “……你不知道羞恥?”鳳羽忍着傷痛想將衣衫披,動作很是艱難。葉姿冷哂:“逞強的下場是自討苦喫。”說話間,已一撩簾幔,鑽了進去。

    “讓我來。”她不容他反對,抓住他手腕,將衣袖小心翼翼地退了出來。這當兒,卻發覺左肩的紗布洇着血跡,並不是陳色。

    她沉着臉,擡手將新衣衫給他披,不悅道:“叫你不要敷那個什麼舒金膏,你偏不聽,現在又流血了!快取下來,別再用了!”

    鳳羽皺着眉,道:“不是藥膏的緣故。”

    “那是怎麼回事?”她望了望他左肩。他卻只是低頭穿着衣衫,似乎不想去管傷處。葉姿有些着急,擋住他斥道:“你是一點都不在意自己嗎?已經耽誤了那麼多天,要是還不好轉,不怕這條手臂廢掉?”

    他的動作頓滯了下來,但也是那麼極短的時間,很快又回覆到原先的漠然。

    “一路爲了快些將你送回京,我們費了多少力氣,你也毫不在意?”葉姿直視着他,繼續道。

    鳳羽單手繫着衣帶,手指微微有些發抖,好像根本無心理她。

    她本想爲他重新換藥,可不知爲何,看着他這幅樣子,覺得自己的好意盡是白費,便冷了心意,轉身撩開了簾幔。此時房門輕叩,福嬸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郡主,公子的午飯已經重新做好了。”

    她側過臉瞥了低垂的簾幔一眼,朝外面道:“端進來吧。”

    福嬸提着盒子進了房間,見簾幔放下了,不由小聲問道:“公子睡了嗎?”

    “不是,在換衣服。”她往前走了一步,又不禁囑咐道,“他左肩又出血了,你幫他看看。”

    福嬸慌忙點頭,葉姿走到屏風前,心終是沉重,忽想到了之前福嬸說的話,便回頭問道:“父王呢?”

    “……王爺他,好像去了宗祠。”福嬸壓低了聲音,像是不願被鳳羽聽到。

    葉姿微微一愣,但隨即明白了其含義,不由也望向簾幔方向。但厚厚簾幔靜默不動,裏面的人此時是何神情,她一無所知。

    ******

    這一日北胤王從早離開後,直至日落時分都未回來。葉姿知道他去宗祠是爲了“看望”世子,那個身死雪山,只剩靈柩歸來的長子鳳舉。

    她甚至沒有見過這個兄長,但從耶律臻以及其他人的口,多多少少知道了他的豐功偉績。十六從軍,征戰十年,曾在隆慶帝御駕親征時作爲貼身近衛誓死保護君主安全,也曾率領千餘人的殘部衝破敵人重重關卡,救出被困的使臣。可以說,他是北遼年輕將領首屈一指之人,更是北胤王傾注了全部心血的希望。

    而現在,朔方已伏,他卻再也無法目睹北遼的昌盛,或許這是千百年來身死疆場的衆多將士的悲哀。

    但令葉姿頗感怪的是,鳳羽從得知世子戰死後,幾乎未曾提到過這個唯一的兄長,亦看不出有多少傷懷。

    ——或許是感情淡漠吧……但他對於鳳盈郡主,卻似乎太過執着了……

    葉姿支頤遐思,不覺間屋內屋外已點起了燈盞。她望着星星點點的光暈,不由又想到了獨處北院的少年。午之後,她一直沒過問鳳羽的情況,此時想及,卻又躊躇了起來。

    自己再去那裏,是否顯得太過殷勤?

    至少在他心,她過去探視,無非是心懷叵測,或是刻意演戲。雖然也許遭遇過許多折磨,但終究還是個任性肆意的少年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