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葉姿點頭應答，不由回頭望了莫淵一眼。這個人始終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左右，雖不出聲，但總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馬車緩緩駛入城門,沿途商戶有的已經點起燭火，葉姿望着久違的京城,心頭竟也有些歸家的感覺。
身後馬蹄聲響，一回頭,卻見莫淵臨近。“幹什麼？”她下意識地攥緊了繮繩。
“不必那麼緊張。”莫淵一邊策馬前行，一邊低聲道,“只是叮囑你一下，如果還想回到現代，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輕舉妄動。”
葉姿狐疑地望着他，“爲什麼這樣說？”
他沒有回答，此時大道分岔，一邊通往皇宮，一邊通往北胤王府，耶律臻回頭道：“國師還有話要與郡主說？”
“沒有。”莫淵隨即道，“只是與郡主告別而已。”
“那請國師先隨我入宮，郡主與世子則回府休息。”耶律臻說罷，將隊伍一分爲二，自己帶着其一部分往皇宮方向緩緩而去。
葉姿望着他與莫淵遠去的身影，心卻還想着莫淵剛纔那莫名其妙的話語。正思緒起伏間，卻聽鳳羽問道：“莫淵剛纔跟你說了什麼？”
她微微一怔，見他推開了馬車的窗戶望着自己，便道：“回去再告訴你。”
他只看看她，又將窗子關了起來。葉姿心有所不悅，但四周都是隨行人員，也不好當街發作。車馬穿過主道回到南城王府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守門人遠遠望到他們歸來，急忙回去通傳，不多時，府門前便擁滿了趕來迎候的僕人。葉姿下了馬，見鳳羽被人扶輪椅，便有意沒多看他，顧自帶着僕人往回走。
本想直接回自己所住之處，可在轉身要離開之時，鳳羽在身後發話。“你不是剛纔說回來再告訴我嗎？”
葉姿回過身瞥瞥他，“我也沒有說一回來馬要說呀。”
“那你準備等到何時？”他坐在輪椅，需得擡頭才能直視着她，儘管如此，神色卻仍顯倨傲。
“世子要跟郡主說什麼？不如用了晚飯再說？”福嬸見兩人莫名其妙地停在這裏，不由茫然不解。
葉姿蹙眉道：“沒事，福嬸你先帶大家去準備晚飯吧。我會送他回房。”福嬸見她這樣說，只得領着衆人往大廳而去。鳳羽一動不動地望着她，似是一直在等待她開口。葉姿見下人們都已散去，便揹着雙手在他跟前轉了一圈。
“到你院子裏去？”她板着臉問道。
鳳羽默默點頭，自己推着輪椅往北邊院子緩緩行去。她跟在邊，偶爾斜睨他一眼，偷窺他的側顏，他也像是沒有察覺一般。待得臨近院子，遠遠地便見屋亮着燭火，有丫鬟正在鋪牀打掃。
葉姿停下腳步道：“有人在，怎麼辦？”
鳳羽隱忍了一下，擡目道：“很機密？”
她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他便又一言不發地推着輪椅往假山那邊的小徑去，葉姿也不知他要去哪裏，慢慢隨着他走。直至轉過一個彎，她才明白鳳羽要去的地方。天際灰藍映着一抹餘紅，木葉緩緩飄落，四周甚是幽靜。前方便是馬廄，玉驄仍舊單獨待在邊的小棚，遠遠的聽到了輪椅的聲音，便擡頭朝着這邊發出低鳴。
鳳羽見她失落，便順手接過那束糧草，遞給了玉驄。玉驄順從地喫着糧草，尾巴不時地甩動一下，看去很是安詳。
葉姿正看着馬兒發呆，鳳羽側過臉道：“這裏沒有其他人了，你可以說了嗎？”
“哦。”葉姿託着腮，還是望着正在咀嚼糧草的玉驄，淡淡道，“他是跟我說，遇到任何事都不要輕舉妄動。”
她說完之後，鳳羽明顯愣了愣，又等了片刻，才道：“還有呢？”
“沒有了啊。”她看都沒看他，隨意地說道。
“那你何必弄得這樣神祕？”他臉浮起薄怒。
葉姿皺起眉，側過臉看着他，“我哪有故作神祕了？是你非要問清楚！他只不過跟我說了一句話，你那麼緊張？”
鳳羽直視着她，眼神有些慍惱。葉姿想到這些天來他的有意疏遠，便也狠狠瞪着他，心甚是窩火。可一旦與他的視線相撞，卻只堅持了一會兒，便在他那凌厲冷峭的目光下敗下陣來。
她想要一走了之，潛意識卻又有些不捨，只得背轉了身子，抱着雙膝蹲在他的輪椅邊。
夜風吹拂而過，捲起她長過肩頭的烏髮。鳳羽將輪椅往後挪了一下，望着她的背影，過了許久，才低聲道：“起來。”
她沒有理他。
“不管你心裏怎麼想，總之你現在還是個郡主，這樣蹲在馬廄前成何體統？”他加重了語氣，像教訓小孩子似的批評她。
葉姿負氣道：“難道郡主一定要端莊大方？鳳盈不也是陣殺敵的嗎？”
“那你去戰場殺個敵人給我看看。”他語帶鄙棄，卻伸手來拉她。葉姿回過頭瞪了他一眼，“不是想跟我疏遠嗎？”
鳳羽的手本已搭在她肩膀，聽到了她的話，便又收了回去。葉姿越發生氣，站起身往回走，走了一程，沒聽到他的動靜，忍不住回過頭往後望。
鳳羽坐在輪椅，正望着她，整個人爲薄薄的夜色所籠，沉鬱寂靜。
葉姿的心被撞擊了一下，不知爲何，忽然叫了一聲：“鳳羽。”
他沒有出聲，還是坐在漸漸暗沉下來的夜色，面容亦朦朧不清。她猶豫了一下，抑制不住心的潮涌，快步走回去，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的眼眸漆黑深沉，但或許是被夜色侵染的緣故，此時看去竟好似拂過了淡淡的雲霧，不像原先那樣透亮。
葉姿心頭惆悵，她站在那兒，又喚道：“鳳羽。”
“什麼事？”他輕聲迴應，帶着些鼻音，聽去分外落寞。
“你到底怎麼了？”她緩和了語氣，認真地問道。
他靜靜地望着她，即便在夜裏，或許看不清她的樣貌，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望着她。“真的沒有什麼。”他低沉地回答，又道，“你是生我的氣了嗎？”
“我只是不明白你……你明明有心事，卻又不說，還有意疏遠了我。”葉姿深深呼吸了一下，“如果是因爲那天我跟你說，我想回去，而使得你不高興了，你可以跟我說……但你不承認，這樣的話我又能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