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看出來了？”有這麼明顯嗎？亦或者這個人已經超凡脫俗了。
“您的眉眼裏都寫着，老衲想看不到都難。”方丈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笑意，溫和中透着一絲親切。
南宮若頓悟，也是，他這等高人，又怎會看不穿？她此行只有一個目的，滿心滿眼都會是如此，儘管她神色冷漠，常人看不出來，可卻瞞不住方丈。
“原來如此。”南宮若呢喃道。
蕭墨跟在她身邊，彷彿透明人一般被忽視，但他沒有爲此有絲毫生氣。
“我想取一些楓葉，只是如今不是楓紅之季，落葉怕是極少。”她想取樹上的楓葉，而非落葉。
方丈微微一笑，他聽出來了。
“佛家戒癡嗔，戒殺戮，我取樹上鮮活的樹葉，對你們佛家而言，那也是萬物生靈。”
佛家對自身的生生死死看的極淡，對世間蒼生卻看的極重，所以她要等方丈的回答。
小僧們擡頭看着方丈的背影，那棵楓樹是方丈喜愛的，而那棵樹生長的極好，現在綠葉茂盛，平日裏極少會有綠葉落下，這還從樹上去摘……。
方丈和藹笑道：“無妨，老衲帶王妃前去即可。”
南宮若挑眉，這方丈……。
“再過幾月，遍山楓紅，老衲提前邀請王妃來觀此景，不知王妃可願時間？”方丈說的不疾不徐，他身旁的小僧沒忍住心中的好奇看了好幾眼。
“承蒙邀請，定不爽約。”方丈葫蘆裏定是有藥要賣，她自然還是要聽上一聽的。
一眼看出她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又能洞察細微情緒，與他交談，受益的也是自己。
蕭墨雖然沒有說話，但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度，以及他自然流露的冰冷氣息也是逼得那些小僧們離他身後五步遠。
“王爺是第一次來鄙寺，不知可想四處走走，老衲可以爲您安排人帶路。”
方丈頓了頓腳步，在旁人耳裏這是在關切蕭墨，可在蕭墨耳裏，這卻是在支開他，方丈想跟她單獨談事情。
蕭墨沉着臉冷聲道：“不必。”
一座寺廟，裏面最多的就是佛像，他向來不被佛神所眷顧，從未善待過他，他便拋棄神佛，不信不拜。
方丈絲毫沒有受他言語上的冷漠所影響，而是慈祥的笑道：“王爺是戰神，保護黎民，保護霆黎，即使不拜神明，也會得神明看顧。”
聽着像是恭維之詞，可方丈的語氣以及他和藹的面容，怎麼看都不似恭維。
“王妃呢？”
都以爲蕭墨不會理會方丈之言時，偏偏他卻開了口。
方丈臉上的笑意消散，王妃？她的命數是劫、是難，命數很是艱辛，因爲她來自另一個時空，她的命數隨時可能出現變化，最是難言。
“爲何不回答？”問起她之後的沉默，最令他無法忍耐，語氣帶着一絲譴責，更多的是威壓。
“佛門重點，收斂點戾氣，大師是佛門弟子，不給人卜卦看相，沒有必要再去深究。”南宮若不想他深究下去，是因爲擔心方丈說出血玉靈芝。
視她爲異類，然後剷除她跟南宮心嗎？不可以，關於這個，也是不能被他們知道的事。
蕭墨凝視着她的側臉，她神色平和的勸說，讓他的內心寧靜了不少，罷了，不予追究。
但不代表他放棄這件事，事後追查便是。
方丈笑了笑，那一身戾氣沒有了，來也因爲她，去也因爲她，已經被她的情緒所左右了，戰神如斯，遇上感情，也與常人無異。
偌大的庭院之中，一棵高大的百年楓樹屹立其中，暗褐色的粗壯樹幹一個成年男子都抱不住，楓葉交互生長在枝條上，茂密的幾乎透不出空隙來。
南宮若緩緩前行，上一次來，她並未注意這棵楓樹，那時也許已經抽了新芽，也許已經長開了，只是她心思全然不在這些上面，纔會沒有注意到。
如今看來，這還真是一幅絕美畫境，樹下沒有一片落葉，也許有，只是被清掃了。
方丈也不走近，只是揚聲道：“王妃自行採摘便是，老衲稍後再來。”
“好。”南宮若只說了一個字，目光停在那片片楓葉之上，眸色中隱着憂傷。
蕭墨的心情反覆被碾壓，這神色即使不嚴明，也知是爲哪般。
蘇慕楓已經死了，他不應該去嫉妒的，可是內心總有一個聲音在訴說着不甘。
不看便不傷，蕭墨不知道她有沒有在聽，還是開了口。
“我出去一會兒，稍後來這裏尋你，你便不要再去別處了可好？”
南宮若好像迴應了他，又好像沒有，因爲那時，恰巧揚起了一陣風，帶起了她的衣發，他只顧着看了。
方丈回來時，蕭墨不在，方丈沉默的看了半晌之後，才神色凝重的開口。
“您的心緒最近受過嚴重創傷，老衲以爲，您已經足夠冷靜了，卻不想，您傷自己這般深。”
南宮若手中拿着一絹絲帕，絲帕包着摘下的楓葉，他二十三歲生辰，二十三片楓葉。
“大師似乎什麼都知道。”南宮若的神色淡淡的，眼珠淡如琉璃，沒有情緒。
“上次見您，你尚氣色紅潤，這次見您，比上次要清瘦些了，神色比之前更淡漠了，老衲又怎會不知？”
南宮若將楓葉放進袖中往回走，“是嗎？那大師爲何這麼關心我呢？”
因爲是出家人，心懷天下嗎？
方丈但笑不語，南宮若在他身邊停下，“不回答是大師的答案，那麼我眼下有事，也不多留，就此別過回王府了。”
她剛要邁開腳，方丈的聲音傳來，“您還有多少時間，您最近疼痛的是否頻繁了些？”
還能活多久的另一個說法便是還有多少時間，她……沒多少時間，一旦服下第二粒，那麼她最好不要再爲瑣事煩心了。
她的心，再也經不起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