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擺擺手,在祝時期待的眼神中，義正辭嚴地拒絕了他：
“不，這個不用了。剛纔有件事騙了你,其實我有自己的工作室。”
祝時沒聽出她話裏暗藏的情緒，委屈的眼神瞬間變得驕傲起來。
彷彿向朋友介紹自家鏟屎官的小貓咪,將每天996點外賣的打工人形容成史上最偉大的獵人，帶回家的都是香噴噴的小魚乾。
“我就知道學姐不可能放棄動畫！”祝時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原先的拘謹一掃而空，“工作室地址在哪兒？明天可以去上班了嗎？員工可以住單位嗎？”
莫璃：？
休息日就給我滾回家摸魚啊！
她還是頭次看見打工這麼積極的人,上趕着心甘情願讓她剝削。
這個祝時小學弟,短短半小時內讓她冒了兩三次問號。
“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出來給你籤合同就是了。”
莫璃無情地關掉了視頻通話，猛地拽開門,徑直走向走廊角落的黑髮青年。
黑髮青年見狀，渾身一個激靈,差點沒跳起來。
他腳底抹油,轉身就想往逃生通道跑。
不料，莫璃手速比他快多了，揪住他的衣領就墊腳湊到他的耳邊,呼氣如絲：
“學弟別跑啊，社恐是病，得治。”
換了別人，莫璃絕對做不出這麼失禮的舉動。
可是,對面是祝時,大半夜上門擾人清夢的學弟。
她不順勢欺負下對方,心裏壓着的憋屈勁兒都發泄不出去。
祝時被她壓得大氣不敢出,眼神虛虛地越過莫璃的肩膀,在走廊裏面飄忽不定。
酥麻的電流順着耳尖竄到他的尾錐，呼之欲出的親暱感讓祝時眼角都染上抹紅暈。
“學姐，我......”
他磕磕絆絆想解釋什麼，莫璃卻已經放開了他的衣領。
“行啦，合同文件發給你了。”銀髮女人無所謂地傳過來文件，轉身時還朝他眨眨眼，“下次找我前星網說一聲，這麼貿然前往別人的住處是很冒犯的事情哦。”
祝時點點頭，又前進了半步：“那學姐，你的工作室叫什麼名字呢？”
莫璃停在門口背對着他，肩部可疑地聳動了幾下，像是在笑：
“這個啊，不告訴你。”
而後半個月，莫璃過上了晝夜顛倒的日子。
別人工作她喫飯，別人喫飯她工作。日落而作，日出而息，隔了幾小時纔回復別人的信息。
這麼做的好處是第五集製作進度突飛猛進，凌晨的工作效率奇高，連帶門可羅雀的工作效率也擡了好幾倍。壞處是白天失聯，郝壯將L的敗犬行徑發過來的時候，居然要遲幾個小時才能親眼看見。
“你和黑貓，究竟是什麼關係？”
郝壯整理着手上的紙質文件，將內容全部載入分區數據庫裏。
這陣子，他作爲莫璃的代理人出入L公司，親眼見證了L公司上下對莫璃那種複雜的感情。
作爲親手扶持L，又丟棄L的存在，L公司的大部分員工卻對她保持着敬意。他們崇拜這個有手段的女人，併爲她的離開感到深深的惋惜。
全是敬意嗎？那也不確切。他們雖然崇拜她，對莫璃的離開卻很容易萌生出被背叛的錯覺。
但是，黑貓到底和莫璃有什麼關係，爲什麼在星網上表現地如此熟稔？
雖然他內心有所猜測，可很多東西只有親口承認纔有那種震撼感。
莫璃接收了門可羅雀第五集的幹音，相當生硬地岔開了話題：“L還沒有放棄調解嗎？”
“沒有，莫小姐。”郝壯笑眯眯地回答道，“L文化依舊沒有放棄調解的意願，按照法律流程至少還要再等五到六天。不過據我目前調查到的情況來看，如果調解失敗，L會主動敗訴，承擔所有的費用。
“哦？”莫璃好奇地挑眉。
就顧曉明那性格，他能喫這個啞巴虧，主動敗訴不成？
“然後，L會將目標轉向黑貓工作室，給你可能去往的後路施壓，逼迫他們放棄和你的合作。”郝壯大喘氣，補充了後面的結果。
莫璃打了個哈欠：“沒別的了？”
郝壯神情誠懇：“沒別的了。”
誰叫星際動畫界聽上去威風，和其他文娛行業比起來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圈。L公司那句威風八方的“封殺莫璃”聽起來都像小孩子過家家，最後傾全公司之力給人數超不過一隻手的工作室使絆子。
這在經歷過大風浪的莫璃面前，實在有點不夠看。
還沒做動畫來的有意思。
莫璃敷衍地“嗯”了一聲，稍微瞭解近況後就掛了郝壯的通話。
她手上處理着門可羅雀的幹音，無數來自地球的新點子在朦朧間都浮上腦海。泡麪番，電波系，運動番......這些更爲地球宅宅喜愛的番劇題材，如今都缺乏一個出現的契機。
星際宅宅們體量太小，尚未形成對二次元的完整認知，大多都是侷限在競技類遊戲，18Xrpg，和大衆向星網漫畫上。
《魔法少女波爾卡》或許是佳作，但未必能成爲傑作。
它需要成爲藝術品，提升到被所有宅宅趨之若鶩去收藏的存在，才能獲得神格，被所有人所銘記，從而打開星際動畫的結局。
這就很容易聯想到某個特別的動畫載體。
——OVA。
不過，OVA是以光盤碟片爲主要發行方式。在電腦都被淘汰的星際，莫璃肯定不能原封不動地挪用這個設定。
得進行適當的改良。
想到這，她眼前浮現出祝時的作品：浮雕式的畫風，兼具廣告和藝術美感，耗時巨大，但出來的成品也足以刻在所有人腦海中。
這種畫風，剛好契合OVA的需求。
而且，處於星際時代，它與另一種科技，形成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三天後，14區星際法庭。
顧曉明拖着滿腔的不情願，最終在歸還署名權的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會後悔做下這個選擇的。”他語氣硬的像千年寒冰。
莫璃勾脣，點頭贊同了他的意見。
“是啊，我已經後悔了。”她說，“早知道你這麼不堪一擊，就該早點起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