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問:“多少錢啊?油渣沒哈吧?”
“剛榨出來的呢。”周秋萍扶住車子,笑容滿面道,“三毛錢一缸子,我是給自家買了辦席面的,買多了點,騎不動了才賣一袋子。哎,這袋別動,我自家要喫的。”
原先村民還猶豫,一聽擺出來賣的只有一袋子,大家頓時緊張起來,生怕下手晚了就買不到。這在鄉下是常有的事。像挑豆腐進村賣的,你去遲一步,人家就只剩下空擔子給你看。
衆人趕緊回家拿碗。
周秋萍也厚道,每一缸子都裝的滿滿當當,鼓出個小山坡,直到要掉了才倒進買主的碗裏。三毛錢的油渣,喫兩頓勉強,但讓全家人沾一頓肉味的確夠了。
這個村子不小,她從村頭都沒推到村尾,一大袋子油渣就賣得乾乾淨淨。
因爲市面上沒有現成的油渣賣,加上跑一趟集鎮也不容易,所以好些人家都是幾茶缸幾茶缸的買。反正油渣加了鹽之後能擺好幾天,加上馬上就要收麥收油菜插秧了,正好給家裏喫點好的。
周秋萍推着車子出村時,還有人攔着她要買沒開口的那袋油渣。
她堅持人設不崩,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我這要拿回去自家用的。”
那人急了:“你少少賣我一碗好了,也不差這一缸子。”
旁邊人給幫腔:“就是,人家追着你跑了一個村了。”
周秋萍做出爲難的神色,很是不情願地強調:“就一缸子呀,多了真沒了。”
自古都是越買不到越想買。她剛打開口袋,要買油渣的大嬸就迫不及待地自己動手舀。完了立刻丟下三毛錢,慌慌張張地跑了。生怕周秋萍會拉住她的模樣。
周秋萍都在心裏樂死了,千里賣渣只爲錢,她會把送上門的買賣推走纔怪。
但是人設不能崩。
她轉過頭對着剛纔幫腔的村民強調:“真不能賣了,再賣我家自己就湊不夠菜了。”
那村民伸長了脖子,伸手指着麻袋道:“我不要油渣,我要這個。菜籽餅你賣不賣?”
與其費時費力的拖回下河村,還不如在路上就出貨呢。
“賣,我自家也要,只能賣一部分,一毛錢一斤。”
沒想到這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嫂子相當爽快:“那這袋子我全要了。你給我算便宜點唄,8分錢一斤怎麼樣?”
周秋萍毫不猶豫地推車走人:“我拿貨就一毛錢,我費這大功夫,還倒貼兩分給你?”
直接批發給人的確方便,但掙錢少啊。她要自己散賣的話,也就多費點兒時間和力氣。白手起家的人,沒身份沒背景,還捨不得下這點功夫?
女人看講不下價錢,周秋萍又急着走,趕緊攔住人:“好了好了,一毛就一毛。老闆,你這是從哪兒進的貨?”
高秋萍當然不可能透露自己的貨源。做買賣的,進貨渠道有多關鍵,誰做誰知道。
不過她也沒得罪客人,只高深莫測了句:“找熟人拿的。”
女人立刻沒話了。這時代就這樣,誰有門路有背景,就能拿到緊俏貨掙錢。所有人都默認這點。否則倒爺們也不會這麼紅。
她從自家拿出大秤,稱了重量,一袋子123斤。
周秋萍齜牙咧嘴,做出十分痛心的模樣給她抹去了零頭,收了她12塊錢。
周秋萍還好奇這人究竟是辦了家庭養豬場還是養雞養鴨場,不然也要不了這麼多菜籽餅。
要知道這玩意兒也不能長期放,尤其現在天熱。放久了,會哈掉的。
結果她剛掉頭走了沒幾步,那女人就已經跟同村的人兜售:“菜籽餅1毛2一斤,跟糧油站一個價,你們要不要?”
村裏人立刻開始挑揀:“你這菜籽餅不會壞吧?”
說話時,已經有人掏錢。
周秋萍腳下一亂,差點兒從自行車上摔下來。
一鎮一個價啊,還是菜籽餅都漲價了?居然變成了1毛2。
人家連跑都不用跑,直接在家門口做起了生意。
哎,改革開放10年春風果然沒白吹,腦袋活泛會掙錢的人越來越多了。
她這點重生紅利還不知道能喫幾天呢。她可得抓緊時間好好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