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的窗戶不知道被哪個缺德熊孩子砸破了,一夜的風雨魚貫而入,嗚嗚咽咽攪得人不得安生。
房間隔音效果很差,遊蔚帶上了耳塞也收效甚微,隔着兩堵牆在這空蕩蕩的房間作祟。
他惱怒的拿膠布封住了,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索性睡不着,後半夜遊蔚便起了牀,亮起燈做作業。
但這房子年久失修也就罷了,連水電都有問題,做了才半個小時,房間的燈開始滋滋滋的閃光,彷彿隨時都要爆炸一樣。
彷彿是燈泡裏藏閃電了。
遊蔚一落筆,這燈就抽瘋;等他放下筆了,這燈光又恢復正常。
存心作對似的。
遊蔚停下筆,思索着自己方纔在網上發佈的租房信息裏,他是否該把租金再往下調一調。
按照現在的狀況,倒貼錢也沒人會來住。
煩。
遊蔚頗感頭疼地撐着傘出去覓食,凌晨三四點,下雨更襯托了這陰風陣陣的鬼地方之詭異。
遊蔚一身黑色衛衣,戴着帽子,行色匆匆走在雨夜。他對附近地形不熟,只隱約記得附近是有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
他憑着感覺往亮着招牌的地方走,然後差點迷失在衚衕裏。
九曲十八彎,道路設計得非常貼心。沒走幾步就得拐個彎。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加之不知名的紙張翻飛聲。
遊蔚越走越急,總覺得後面有人跟着他。
傘下,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冷得立起了雞皮疙瘩,彷彿有人往他脖子上吹冷氣似的。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白色的鞋面被濺上了各種斑斑點點,可遊蔚都沒法分出心來關注這些細枝末節。
遊蔚不怕有人在後面跟着他,他只怕跟着他的……不是人。
到後來,遊蔚幾乎小跑了起來,跑了半天才終於停下來。
他擡頭一看,這熟悉的地形,熟悉的破電線杆子,自己又回到家裏樓下了。
……?
怎麼會這樣?
要不是遇見一個收攤回家的小攤販,遊蔚差點懷疑自己是鬼打牆了。
對面收攤的大爺也被嚇得夠嗆,看見氣喘吁吁的遊蔚,他驚疑不定地問了句:“小夥子……你夜跑啊?”
遊蔚長長吐出一口氣,努力保持呼吸平穩,假裝淡定地道:“嗯,一時興起。”
大爺無法理解現在年輕人都在想什麼。
“挺好的,但下雨天就別往外跑了,在家呆着多好啊。”
遊蔚見大爺這攤上琳琅滿目的配料,大爺這夜宵流動攤上賣的菜式還挺多,炒麪、湯麪、年糕、炒飯一應俱全。
遊蔚心想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省得自己再找了,於是便主動提出要問大爺買。
大爺有些犯難,他收攤時只留了一份炒飯準備自己喫。
可看見精神狀態似乎不怎麼正常的遊蔚,半隻能是憐愛半是害怕地把那盒炒飯給了遊蔚,一分錢都不要。
但不妨礙遊蔚單方面感動。
生活真是處處峯迴路轉,人間還是有真情在的。
遊蔚捧着這碗熱熱的炒飯,迅速回了家。
一打開,這碗炒飯用料非常豐厚,雞蛋、火腿腸和肉比米飯還多。
遊蔚食指大動,如此良心的商家可不多見了,以後得多照顧大爺的生意。
喫飽喝足,遊蔚又有動力寫作業了,就這麼斷斷續續地熬到了天亮,順利把所有卷子都寫完了。
雖然最困的時間裏,卷面的字皺皺巴巴活像鬼畫符,但不妨礙他產生滿足感。
微信消息仍舊風平浪靜。
遊蔚便起身收拾起了客廳,下樓丟了五次垃圾,在巷口張望了好幾次,都沒有徐驟的身影。
遊蔚把消息又點開來看。
——“明早見。”
他很確定徐驟的人早晨至少在八點以前,加上一點交通時間,約莫八點半吧。
可是遊蔚打電話叫的維修工人都已經上門了,徐驟卻還是沒來。
時間都快要滑入中午。
遊蔚只得給對方發了個消息:“你到了嗎?”
屋裏,維修師傅三下五除二的換了燈泡,但是換玻璃比較麻煩,一時半會兒還修不了,最快也得下午才完事。
遊蔚出了門,東張西望了半天。
除了剛從菜場回來的阿姨們,一個人影也沒有。
莫不是走岔了。
遊蔚又上了五樓的樓頂,此處算是這一片的制高點,能掌控全局,把幾個路口同時收入眼底。
遊蔚環顧四周,轉了兩圈。
還是沒見到人。
就在此時,手機震動兩聲。
不是徐驟,是林如晝發來的消息。
——“好,現在見一面吧。”
遊蔚差點沒把手機摔下來。
不是吧,不是吧,怎麼這麼突然。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但是隔了這麼久纔回消息,搞得和有時差一樣。
總不可能是出了國吧!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一邊是找不着路的徐驟,另一邊是突然詐屍的竹馬。
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遊蔚直接一通電話撥了過去。
“喂,你現在在哪?”
對面的嗓音有點啞。
“我就在你家門口。”
“什麼呀,沒有啊,我怎麼沒看見你。”
徐驟似乎有點緊張:“你準備好了嗎?”
遊蔚愕然片刻,這什麼問題:“你不是來給我送作業的嗎?我要準備什麼?”
“我想起來了!我上次說過要請你喫飯,放心,午飯我包了。所以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對方沉默了片刻。
“你仔細看看消息。”
遊蔚把消息記錄又翻開。
——我到了。
——在你家門口。
可是自己沒看見人啊。
就這麼幾個字,遊蔚再怎麼仔細也看不出花來。倒是這個徐驟,找錯了怎麼還這麼不緊不慢的。
離譜。
徐驟篤定得讓遊蔚差點以爲其實自己纔是走錯的人,而這樣的話,那自己可是在一個不知底細的地方過了一夜。
……大白天的怎麼還這麼瘮人。
遊蔚:“你找錯啦。我在那個十字路口紅色招牌下面等你,我穿黑色衣服,你應該一眼能找到我。”遊蔚邊說邊迅速地下樓梯。
“你不在家?”
“剛出去了。”
除了遊蔚急促的呼吸聲外,徐驟那頭則是一段很長的沉默。
“你知道你是要來見我的對吧。”
如果情緒能化成實質,遊蔚的疑惑一定能化作滿頭問號穿過手機屏幕戳死徐驟。
“徐驟,你睡醒了嗎?你不會在夢遊吧。”
“……我找找你。”
——
遊蔚蹲在那廣告牌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留了半顆不上不下的心給手機。
等着也是等着。
略加斟酌,遊蔚給對方去了條短信。
——“今天不方便,或許可以另約個時間地點?”
遊蔚忍住沒有問對方的近況。
這次對方的消息倒是回得很快。
——“那你方便的時候再聯繫我。”
方便的時候再聯繫。
幾句話比剛認識的人還生疏客套。
遊蔚點開對面的朋友圈,以爲應該又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漆黑。
但並不是,對方半個小時前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果子快熟了。”
配文是滿樹青青的果子,背景裏是連綿的碧綠。
遊蔚心頭劇震,這裏的風景他太熟悉了,那是爾市、林如晝家的舊果林。
雖然這片園子早就易主,但這果子青了又黃卻是年年不變。
林如晝回去了。
怪不得發消息說現在能見一面。
可是回去了?
爲什麼回去?
他要呆多久?
各種困惑在他腦子裏凌亂地打成了結,讓他快要窒息般無法思考。
還好一通電話打來,解救了遊蔚。
徐驟問:“我可能真的走錯了,你發個定位給我。”
遊蔚愣愣地照做了。
隔了一會兒,徐驟給他回消息。
“我找錯了,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