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明顯已經情緒失控，壓抑了這麼多年的不滿終於在今天盡數爆發。
“你若真想一直守着現在的位置不放手，還給詠之準備那勞什子繼承人替身做什麼！”
王麗口不擇言，直接把這件事丟了出去。
書房裏的氣氛一時緊張到了極點，但王麗並不覺得此時把這事拎出來一併說了有什麼問題。
和繼承問題相關，祝凱確實那麼做了，她又憑什麼不能提。
祝凱一開始要去找三山給祝詠之培養替身的時候王麗就不怎麼同意，因爲她從別處也聽說了，三山的人會一直在繼承人身邊持續觀察。
雖說三山保證的“一般情況下不會在宅邸這種隱私的地方過分窺探”以及“完全徵得主家同意後，每年的會客場合安排一到兩次直播”。
三山基地素來守規矩，一直按照標準執行實施。
但是換句話說，只要祝詠之出現在外面的任何時候，就會暴露在三山的眼線之下。
王麗無法想象，覺得這事多少有些變態。
但祝凱始終堅持己見，愣是靠砸錢把那一年的名額拿下，把爲祝詠之準備替身的合約簽了下來。
往日裏，只要是祝凱認定的事情，旁人的任何反對意見他從來不聽。
再加上王麗在家裏的大事上一直沒有什麼發言權，也就只能接受。
這麼多年了，這件事一直像個疙瘩一樣堵在她的胸口。
正好趁着今日一併發泄了。
臉皮既然能撕開，不如直接撕到底，總好比分幾次痛來得爽快。
祝凱聞言，又想到暫且躺在醫院的兩人……
面對王麗的無理取鬧，祝凱終於也是動了氣。
“你懂個什麼？”
祝凱吼道。
“但凡這個圈子有頭有臉的都會去找三山！繼承人的替身算什麼，誰會在意他們以後有沒有大用！重要的是我祝凱家裏有，而別人家沒有。”
話都說到這種份上，王麗也不可能聽不懂。
不過就是祝凱想要當個與衆不同的人上人罷了。
擁有三山培養的繼承人替身，算是某一小波“上層人士”流傳已久的約定俗成，換句話說，亦是彰顯身份地位的另一種手段。
這件事和有錢有勢基本上可以畫上等號。
畢竟三山也不是什麼人的錢都願意往口袋裏收，他們也不是隻看錢。
和三山成功合作，便算得上擠進了所謂上層的圈子。
即便三山的名單從未流出，但是世上並不存在不透風的牆。大家都是些有手段的，稍微打聽打聽差不多也就能知道。
那一年就連一錦集團那種還不及祝星體量的企業都在爭，祝凱自然不願意在這件事上矮別人一截。
這話說到底其實也不難理解。
找上三山，並不是爲了祝凱的兒子、祝星的繼承人祝詠之如何。最重要的，還是爲了他祝凱的面上有光。
王麗略帶嘲諷地笑道，垂下眸子眼神逐漸黯淡。
“你終究是自始至終，都只在乎你自己的面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王麗這些年始終覺得這輩子就這般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地過去了，時間一長逐漸被祝凱假裝正派的表象所迷惑，忘了他的真實面目。
自我且虛榮，無情且多疑。
貪戀財權不說，他甚至誰都看不起……
但他偏偏要當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把自己所有的行爲都搞得有理有據，容不得他人半點質疑。
這是祝凱的本質，王麗早就該看清的。
起碼，從她父親去世那時候起，她就該有所覺悟的。
自己陪伴多年的，一直都是一個披着成功人士外殼的怪物……
想到這裏，王麗也沒了繼續吵下去的心情。
和祝凱這種人壓根就說不通。
她擡眼望向祝凱，眼神裏似乎還有幾分控訴。
面對王麗的凝視，祝凱絲毫沒有動搖。
他靠在椅子上，自己消除着震怒之後的餘韻。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祝凱見王麗此時已經失了方纔的氣勢，這才冷冷開口。
王麗慘淡地笑了笑。
“我還能有什麼可說的。”
王麗推門出去，沉重的木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鎖眼結結實實地扣在它應該在的位置。
她整理了一下並不凌亂的頭髮，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個臺階，維持着優雅姿態，回到二樓去。
她確實也沒什麼資格過分指責……
王麗雖然對祝凱的所作所爲多有怨氣，但說實話，祝星集團女主人的身份，若讓她就此放棄，她也是放不下的。
平日貴婦人的茶話會上，誰不羨慕她兒女雙全，家大業大。
人終究是愛聽好話的高智慧生物。
但本質上和那些喜歡聽一句“好乖”再得點獎勵的動物沒有什麼區別。
被捧得高了，再從高處墜下的感覺，誰都不想體會。
而王麗如今的富裕生活，還得靠着祝凱。
在她享受着身份帶來的特權時，也沒覺得有多反感……
王麗一邊走一邊嘆氣。
這般看來，她和祝凱在本質上好似並沒有太大區別。
頂多是在好面子的程度上，王麗自認爲，她暫且還不能和祝凱那種人相提並論。
若再和祝凱爭辯下去，到時候下不了臺的還會是她自己。
王麗的手搭在房門把手上，無力地按下，打開房門，歪坐在梳妝檯前的椅子上，把首飾一樣一樣卸了下來。
那串項鍊的珍珠大小一致，無暇瑩潤，每一顆竟還能隱隱映出王麗那張失神的臉。
錢是個好東西。
能買來人脈帶來人情。
權也是個好東西。
能完成普通人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說到底，他們都是被權勢支配的人。
沉醉過一日，再繼續沉溺其中，樂此不疲。
王麗突然覺得有些無力，今日只不過是她短暫清醒，但又能如何呢？
祝凱的書房隨着王麗的離開而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下意識把手伸到平時放着茶水的地方，但什麼也沒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