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立即吩咐顧管家準備茶水,而是乾脆從抽屜裏掏出一盒煙來,正準備打開煙盒,但是被放在一旁嗡嗡震動的手機阻攔。
祝凱放下手裏的東西,瞄了一眼屏幕。
是得了他的命令在醫院守着的祕書打來的。
祝凱沒有第一時間接起,而是停頓了片刻,特意看了一眼牆上掛着的鐘。
和王麗這麼一番爭吵下來已是晚上。
祝家的別墅並沒有挨着繁華的地帶,入了夜尤爲寂靜。
看不到燈火通明的高樓,只有他們家花園裏零星幾盞暖黃色的燈盡職盡責地持續提供着光亮。
幾隻飛蛾繞着燈柱瘋狂飛舞,巧合一般正好可以和祝凱手機震動的頻率對上。
有一隻不知怎麼的上了頭似的,狠狠撞在燈上,落在草坪,翅膀撲扇兩下便不動了。
祝凱收回目光,把手機拿起,接通之前突然想起許清之前說過,醫院裏的那個叫齊必成的傢伙可能挺不過今晚。
祝凱心裏暗暗覺得有些麻煩。
不管是保住一個還是保住兩個,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後續處理上的細微差別罷了。
然而他所有的行動都只是一瞬,並沒有太耽誤時間,趕在呼叫結束之前把電話接了起來。
“董事長。”
祕書把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刻意不讓別人聽見。
單是這三個字的稱呼很難推測他想要說些什麼。
祝凱“嗯”了一聲,讓祕書繼續彙報。
“李信元那邊來了電話,知道少爺有替身的那三個人,他已經處理好了。說是他們都算得上有錢人,利誘那一套人家看不上,用了點強硬的手段威逼了一下,總之是讓他們把嘴閉上了,讓您以後不用擔心。”
祕書接着請示祝凱,道:“咱們這邊也安排了人悄悄跟着,說是情況和他說的基本一致,所以您看,您這邊還有什麼安排麼?”
竟然不是爲了醫院裏面那兩個人打來的,祝凱有些意外。
要說李信元那小子也算是說到做到,一點都不願耽誤時間。年紀輕輕出手狠厲,是個能用之人。
祝凱頗爲滿意,這一次確實沒有看走眼。
“他倒是會做事。”
得知了不相干的人已經被處理,原本應該鬆一口氣的祝凱莫名生出了點心煩。
今日像是一直圍着祝詠之惹出的事情焦頭爛額,這麼多年了祝詠之果真沒有半點長進,不知道還需要老子給小子擦屁股到什麼時候。
祝凱隨手把手機放在桌上,打開了免提,靠在椅子背上仰着脖子放鬆緊繃的肌肉。
“唔,讓他過兩天來祝星本部報到吧,具體什麼職位,你看着給安排一下,或者你去問問他還想要什麼。”
人都不是平白無故對其他人獻殷勤。
得了李信元那邊的好處,祝凱也總該給點什麼出去。
算是一種微妙的平衡。
祝凱離手機挺遠,加上開了免提,傳到祕書這邊,聲音未免就有些飄渺。
祕書恨不得把手機聽筒摁進耳朵眼裏,仔細聽祝凱說的每一個字。
雖然聲音有些斷斷續續,但他也是聽明白了祝凱的意思。
祕書覺得這事也並不怎麼難安排——要是當祕書的這一點理解力都沒有,怎麼可能待在祝凱身邊。
“好的,我會這麼轉達的。您還有什麼指示麼?”
祕書在電話這頭避開話筒捂着嘴悄悄打了個哈欠。
他也是從早忙到了晚,到現在也還在醫院守着。
知道這事的人不多,祝凱也沒有安排其他人和他輪班,看這架勢,估計是得有好一陣子都要在這裏耗着了。
祝凱坐直身子,詢問祝詠之的情況。
“現在少爺的狀態如何?”
祕書透過玻璃瞧了瞧祝詠之所在的那間病房,彙報道:“少爺的狀態目前還算穩定,有值班的醫生定時查看情況。剛剛說是又見他睜眼,許主任專門進去確認了一次,說如果能保持現在這種情況的話,再過兩三天應該可以轉到普通病房。”
祝凱從煙盒裏抽了根菸,深吸一口,把煙從肺裏吐淨了才繼續問道。
“另一個呢?”
他的語氣很是冷漠。
祕書不知該怎麼回答。
方纔那邊的病房裏又進去好些人,還是一陣折騰。
“不怎麼好。”
祕書特意用手擋在話筒邊,試圖把背景裏雜亂的聲音濾掉。
祝凱把菸頭上掛着的長長一截菸灰彈進菸灰缸裏,說:“知道了,你繼續守着吧,有什麼事再聯繫。”
也不等祕書答話,祝凱就把電話掛了。
他站到窗邊,仰頭便看到一輪皎潔的上弦月。
向着濃濃黑夜大方地敞開月色的口袋。
幾點黯淡的星光隱匿在周圍冷眼旁觀。
祝凱突然笑出了聲。
窗戶上映出他的笑容帶着些許殘忍。
這麼看來,有的時候生命力頑強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祝凱想。
被人類踩斷腿的螞蟻暫且能爬,但誰又會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變成其他同類的口糧。
與其苦苦掙扎徒增痛苦,不如就此終結,往後一了百了。
螻蟻一般的命,活一次也就夠了。
難不成,區區爬蟲真有夢想,存着心思某天會變身巨人?
可笑至極。
祝凱吸完那支菸,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間去。
路過王麗房間那扇緊閉的房門的時,祝凱特意停了腳步,然後掛上了滿是嘲諷意味的笑容。
又當又立,怎麼好意思和他吵。
看來祝詠之多半是遺傳到了王麗那邊,着實不怎麼聰明。
祝凱搖了搖頭。
他心道,王麗這女人,當真不如那些聽話的情人乖巧。
明明她們都是依附於他祝凱的身家地位。
最起碼,那些女人對祝凱給予的種種都感恩戴德。
而不像王麗。
當習慣成了自然,就容易擺不清自己的位置,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祝凱這一日過得心煩意亂,乾脆轉身去了車庫,決定自己去尋找溫柔鄉。
只不過祝凱的前半夜甚是美妙,但後半夜卻又被祕書的電話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