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祝凱把手指從座機的按鍵上拿開,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可以說得上是對曾經跟隨過的,最親近的隨行祕書一點舊情都不念。
“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祝凱冷漠地問道。
顧千辰搖頭。
剛剛在樓下,用自己的員工證無法識別,就已經是祝星集團本部趕他走人的前奏。
他還能有什麼能在祝凱面前爭的?
祝凱從抽屜裏拿出一部有些碎裂的手機,扔到桌子上。
“出去順便把這垃圾處理了。”
那部手機的型號和顧千辰現在用的一樣。
顧千辰大概也能猜出來手機原來的主人是誰。
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垂下,拳頭卻逐漸握緊。
“好的。”
顧千辰上前一步,把那部破碎的手機拿在手裏。
“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祝凱不再看顧千辰,晃了晃鼠標,把已經自動休眠的電腦屏幕喚醒,重新點開最小化的文件,一行一行細細地看。
顧千辰站了好一陣,直到小腿痠脹。
他見祝凱沒有別的話要交代,後退了一步突然頓住,隨後立即轉身。
關上董事長辦公室的門之後,顧千辰扯了扯卡在喉頭,限制了他自由呼吸的領帶。
顧千辰再一次路過集團祕書室的時候,自然又收穫了一衆瞧熱鬧的目光——這些人大大小小的八卦羣無數。
祝凱的那通電話剛結束沒多久,在外面的人就都知道了顧千辰接下來的去向。
從祝星集團祕書室的當紅人物到祝星下屬物流公司的合同小工,放在誰身上都是職業生涯的滑鐵盧。
那些人都想看曾經祕書室的“一哥”顧千辰到底會做什麼反應。
顧千辰看上去不爲所動。
像是一塊海綿,把那些目光盡數吸收。
所有人都看着熱鬧,卻沒想到顧千辰走得好好地,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面不改色地對上所有並不友好地眼神。
在衆人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的時候,顧千辰高舉手臂,對他們所有人比了箇中指,然後瀟灑離去。
這般出格的舉動自然引得不少人瞠目結舌。
“顧祕書這是瘋了吧?”
“跌得太慘,就沒有不瘋的。”
“也不知道把他安排到祝星物流什麼崗,總不至於去那養老吧?”
顧千辰壓根不去想那些人到底在背後如何議論他。
他只是突然理解了當年在羣裏痛痛快快罵街然後離職走人的那個女孩。
把厭惡毫不保留地表現出來,確實暢快淋漓。
……
在祕書室還沉浸在一場無窮無盡的關於顧千辰的八卦的時候,顧千辰已經去人事部門辦好了所有手續。
包括祝星本部員工證的回收。
人事對昔日還算有地位的顧祕書依舊保持着客氣。
不過更像是對她接觸的所有人一樣,有禮但疏離。
“您其實可以把這個留在工位上,沒必要親自送來。”
薄薄一沓資料,概括了顧千辰爲祝凱、爲祝星賣命的好幾年。
他難得扯謊,不過都到了這種時候,也無傷大雅。
祕書室早就沒了顧千辰的工位。
顧千辰也想不出來有什麼人可以拜託。
人事把顧千辰送到了部門外,就了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祝星集團新一季度的招聘任務已經下達,這是她最忙的時候。
顧千辰往外走時,恰好看到了一面貼滿新進員工照片的部門形象牆。
那些過五關斬六將、成功入職祝星集團的年輕人臉上都帶着發自內心的笑。
倒是和顧千辰之前那張證件照的笑臉有些異曲同工。
就是不知道他們能堅持多久。
顧千辰試圖牽動嘴角,重新回味笑的感覺,卻難以做到他們那樣。
顧千辰不由得想。
如果當初沒有他母親的助力,他會不會被掛在其他公司形象牆,在部門的合照中做一個笑得格外燦爛的員工……
捷徑雖然可能直達目的地。
但誰都無法提前預知,這條捷徑的兩旁會不會荊棘叢生。
總會刺痛所有選擇抄近道的傢伙。
有些人之所以覺得人生漫長,無非是因爲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爲自己曾經的選擇而懊惱煎熬。
在並不順暢的路上,持續內耗。
因爲都知道,這世上並沒有什麼後悔藥。
顧千辰用臨時通行證刷開了大廳的門閘,又把證件還給前臺的接待。
他夾着檔案袋走出祝星集團本部大樓時,配上外面紛飛的雪花,背影顯得格外落寞。
這地方,他以後應該也不會再來了。
顧千辰呼出一口濁氣。
那股熱氣還未液化形成作一團白霧就被寒風捲跑,不留一絲痕跡。
如同他自己。
顧千辰早就知道,祝凱這個人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遇到的石頭能踩就踩,身上的負重能丟就丟。
大概在祝凱這個人眼裏,他也不過是個可以丟棄的玩意罷了。
因爲還算有點用處,只是被踢得遠遠的,滾到一邊和地上的塵土作伴。
顧千辰雖然有些不甘,但也不至於無腦和祝凱拼到最後。
最起碼,祝凱只追究他一人的失誤,他母親那邊暫且還能保全。
顧千辰尋了一輛可以到達他購置的公寓附近的公交車,晃晃悠悠坐了好幾站,下車又頂着風雪走了很長一段路。
他剛一打開家門,憋了一天的暖意撲面而來。
顧千辰的鼻子猛地接觸到乾燥溫暖的空氣,很不適應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除了玄關的聲控燈被他的噴嚏嚇得開始工作,其他房間的燈依舊還在沉睡之中。
顧千辰苦笑一聲。
這裏是雖說是顧千辰專門爲和母親一起生活而準備的小窩,但是顧管家明顯在祝家的時間更長。
像今天這種天氣,家裏有一鍋熱湯甚至一壺熱水都是顧千辰的奢望。
竈臺和顧千辰的心一樣冰冰涼涼。
顧千辰把手裏捏了一路的檔案袋放下,拍掉了大衣上沾着的雪,換了拖鞋走進房間,拉開沉寂了許久的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