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和“祝詠之”面對面坐着，李茲這才終於體會到了方纔張恆、劉濤他們那時面對的所謂壓迫感。
李茲有些心慌。
自打他進入祝星集團的輿情管理部的五組後，對於匿名留言板上的操作不過就是口耳相傳。
在很久之前，前輩們帶他的時候，就說匿名留言板上的內容全憑自己判斷，想刪就刪了。
反正誰也不會像今天張恆那樣，甩掉馬甲不管不顧地找來。
於是乎，李茲熬走了那些前輩，自己成爲五組的組長後，也是這麼帶新人的。
現在眼前這位小祝總卻要問他相關的規定，李茲鐵定是拿不出來。
李茲只能實話實說。
“這個，真沒有……”
齊必成其實早就從李茲的臉上看出來了，關於這一項，分明就是空白，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一個漏洞。
之前無事的時候倒還好，今天這事一出，齊必成怎麼着也得在這上面做些文章。
“這個，可以有。”
齊必成端起了架子，等着李茲自己把話補全。
李茲撓了撓頭，苦着一張臉斟酌着說道：“那這，我得和網絡部那邊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實現，往後要是刪帖的話，得多個……”
李茲留意着“祝詠之”的表情，見他沒有別的表示，只當他覺得沒有問題，找回了點自信繼續說了下去。
“需要多個，額，或者半數以上的管理員同意，才能成功刪除。可以避免因爲某一個管理員的主觀判定，而造成像今天這樣的不良影響。”
李茲說完，也不再緊張了。
他甚至想要爲自己鼓掌，竟然能這麼迅速編出來一個暫且說得過去的新規定。
齊必成也不發表意見，只是瞟了李茲那邊，用鼻音擠出來一個“嗯”，算是勉強認同。
雖然還是不能改變被刪除的結局，但最起碼，能讓像張恆那般匿名發泄情緒的人得到些許迴應。
讓那些曝光的帖子，存在時間更長一些……
畢竟目前爲止，齊必成能做的不多。
李茲得了齊必成的認可，終於放下心來，趕緊給自己找個離開的理由。
“那我這就先去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實現，到時候整理成文字規章，我再知會一下薛經理那邊，我們五組，啊不對，咱們五組就按那個執行。”
齊必成站起身。
李茲也立即躥到門口，替他開了門，隨後一溜煙地往部門外跑。
齊必成知道他要做什麼，自然也不攔着，只不過回到自己的工位時，卻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你來這兒幹嘛？”
齊必成的位置被人佔了，總得問上一句。
坐在椅子上無聊轉圈的李信元彈了起來，對着齊必成咧着嘴笑道：“我這不沒事瞎溜達麼，聽說你們這有熱鬧看，就來轉轉，我還以爲用得上我們出場。”
想來也是，張恆和劉濤兩個人以那副造型，坐着祝星的電梯，從市場營銷部的那一層下到輿情管理部這邊來，自然會引發不小的轟動。
“要來也早點啊，喫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齊必成也不給李信元留什麼面子，直言他來得晚。
李信元一點兒都不生氣，雙手插兜斜靠在齊必成的工位邊上，他的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歪歪扭扭地站着。
“可不麼，誰能想到咱們小祝總輕輕鬆鬆把事情解決了。”
他沒大沒小地搭上齊必成的肩，眉飛色舞地道：“可以啊，兄弟，咱叔讓你鍛鍊鍛鍊沒毛病，這不就馬上獨當一面了。”
李信元手腕上戴了串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珠子，看上去油光水亮的，這麼一搭正好卡在齊必成的肩。
加上此時李信元站也沒個站相，和站直了的齊必成有些高度差。
肩頭被這些珠子壓着，齊必成實在是覺得硌得慌。
齊必成活動了一下肩膀，當即就把李信元的胳膊拿開，語氣不好地說道：“還獨當一面，要是我能直接處理至於前前後後喊來那麼多人麼？”
然後，他一擡腳踹走了面前的椅子。
椅子哐啷啷滑出去，撞在旁邊李茲的工位隔斷上才停下來。
動靜不小，引得五組的人紛紛側目。
齊必成此時的表現符合所處情境，在李信元眼裏看來倒也還算正常。
李信元理解爲“祝詠之”是爲了自己的普通職員身份而再度意難平。
多大點事啊，他要是身份高一點還真不至於喊一串人來。
李信元見五組其他人往發出動靜的這邊看，直接替“祝詠之”發聲，故作兇狠地瞪回去，揮手做打人狀，威脅道：“幹你們活去，別的事少管。”
很顯然，辦公室裏並不是適合他們兩人說事的地方。
齊必成伸手攔了李信元，使了個眼色。
李信元跟在齊必成身後，順着安全通道上了兩層，來到了插在祝星大樓腰部的一個觀景平臺。
平日祝星的員工們大多隻在午休的時候來這裏見見太陽。
此時正是上班時間，平臺上也就只有李信元和齊必成兩人。
齊必成把胳膊搭在欄杆上，看着樓下停滯不前的車流。
李信元也有樣學樣，靠在他旁邊。
“今天你整這一出，估計又要多幾個無腦吹，現在祝星上下誰不知道小祝總啊。”
李信元換了個方向，用後背抵着欄杆，轉頭對齊必成道：“都是在基層，怎麼不見你在祝星物流好好幹啊？你現在這是有心，還是故意？”
這話多少有些沒有水準，倆詞兒怎麼看都是一個意思。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齊必成沒有被李信元的這些話影響，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沒有動彈，依舊看着下方。
那條路的前方大概是在什麼地方堵住了，一時半會不見疏通，隱隱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齊必成看着那些車尾亮起的一串紅燈，目光順着車流一直向前，也沒能看到頭。
赤紅一片，晃眼得有些令人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