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是無所謂的。
但是在祝凱那邊，橫聽豎聽，就是不怎麼好聽。
祝凱因此對着齊必成怒目而視。
法令紋在他逐漸漲紅的臉上顯得格外明顯。
“零點過後，您祕書發給我的那些內容，照樣會公之於衆。”
相較於祝凱的表現，齊必成看上去格外輕鬆。
“您之前在採訪中說過，‘無論面對的是什麼，決策前都要提前做好備選’，這句話給了我很大啓發。”
齊必成瞄向祝凱案頭的幾本雜誌，鎮定自若地說道。
“我捏着這麼重要的東西，自然不可能只有和您談條件那一個用途，就像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那般……”
他抿了抿嘴，牽動了嘴角的傷口，皺着眉頭倒抽了一口氣。
“嘶——怎麼說呢，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祝星集團業務那麼廣泛，對手企業應該也不少。”
齊必成頓了頓，對着祝凱輕笑。
“您見識過雪花片麼？能壓死人的那種。”
齊必成特意觀察着祝凱的表情。
見祝凱正欲開口，齊必成卻又率先出聲，他可壓根不想給祝凱什麼呵斥的機會。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些公司手底下，可還拿捏着日活用戶上億的門戶網站。”
齊必成臉上的笑意帶着森森的涼氣。
“到時候這悠悠衆口——您不會是覺得，我們那個散漫的輿情管理部真能應付得來諸多宿敵的夾擊？”
齊必成笑得人畜無害，卻在祝凱眼裏分外可惡。
“您還能隻手遮天，不讓老天落雪不成？”
祝凱隱隱覺得頭更加暈了。
他晃晃悠悠地用胳膊把自己發沉的身子支起來，靠在桌沿，慍怒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終於進入正題。
齊必成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隨着二人對話的進行，他也愈發淡定。
“您應該不會猜不出，我想要的，無非就是繼續做祝詠之罷了。”
祝凱氣到發顫。
他咬着後槽牙，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不清。
“你現在不就是麼？還想要什麼！”
齊必成聳了聳肩，看着嘴角已經往一邊耷拉的祝凱繼續說道。
“您早上就身體力行地告訴了我，嘴裏的約定都不做數。您說我是‘祝詠之’，我就能一直是麼？
您的口頭承諾就跟空頭支票似的，唬別人可以，我可一丁點兒都不信。”
齊必成上前一步，單手撐着另一側的桌沿，斜着身子微微俯視着身高遠並不及他的祝凱。
他緩緩說道。
“我可聽說，您的遺囑上，祝詠之可不是什麼繼承人的待遇。”
說罷，齊必成的臉終於冷了下來，看上去竟有了些威懾力。
祝凱的臉色一變。
此時他已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
甚至他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時而急促，時而緩慢。
每一次跳動卻又無比沉重，一聲一聲撞在耳側，喪鐘一般。
祝凱此時只覺得腿腳麻木，有點站立不穩。
在聽完齊必成說的話後晃了兩下，跌坐回了椅子上。
誰，究竟是誰告訴他的！
祝凱連攥緊拳頭的力氣都沒有。
他此生從未生出過如此憋屈煩悶的感覺。
子公司的祕密資金賬本被替身捏在手裏。
他與替身的爭吵錄音也被惡意拼接在一起，成了這人在董事會上用於攻擊自己的武器。
身邊的親信，隨行的祕書也好，專屬律師也罷。
那些個不能被別人知曉的內容，統統都到了這個替身手裏。
原本該是祝凱給這替身設下的連環套，此刻卻盡數化作了索命的繩索，一點一點套在了他自己的的脖子上。
祝凱只覺得呼吸不上來。
他並不是一直順風順水到這個年紀，經歷過不少明爭暗鬥，卻也都能勝出，笑到最後。
總不至於像今天這般。
他曾經信任的人好像都離他而去。
他原本藏在暗處的事情，都被抖騰了出來。
所有的事情堆積在了同一天徹底爆發，讓祝凱很難把心態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
車開不穩就容易翻。
人的狀態不穩，也很容易出事。
各種層面上。
此時祝凱被自己曾經視作螻蟻的齊必成居高臨下地俯視着。
他的心情怎麼可能會舒暢。
心中的鬱結也不是從此刻開始，而是在此時逐漸被推到了最高點。
祝凱強壓着胸悶的不適，緊咬牙關費力地罵道。
“就憑你，也敢肖想祝家！不自量力的東西！”
齊必成見祝凱坐得有些歪斜，不由得覺得好笑。
對比他曾經在這張椅子上呼風喚雨時的傲慢，此時的祝凱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齊必成仍把一隻手撐在桌沿之上，身子卻是往前壓了壓，湊得離祝凱更近了些。
“您怕是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現在，是以您兒子祝詠之的身份和您提出合理要求。和早上的情況可不太一樣，這不是什麼提案、商量。”
齊必成指了指掛在書房牆壁上的鐘表。
“給您考慮的時間不多了。定時郵件那麼多，就算是批量操作也需要時間。”
齊必成似笑非笑地看着祝凱。
“我具體想要什麼，其實已經不重要了。但是，您的名聲，並着祝星集團的聲譽，難道都不想要了？”
祝凱此時一口氣都得分三次吐出來，不然胸口實在脹疼。
他仍咬着牙硬撐，用牙關擠出來一句話。
“年輕人，我勸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想得理所當然。輿論戰而已，經歷那麼多次，我還不曾徹底輸過。”
齊必成搖了搖頭，不再保持着那個累人的姿勢，重新站直。
他頗爲糾結地擰着眉頭。
“原本不想把事情做這麼絕的，屬實是您這邊油鹽不進，沒法溝通。”
齊必成再度把手機拿了出來。
沒成想，他用餘光看見祝凱的手緩緩摸向桌底。
齊必成的動作停了下來，饒有興致地圍觀。
祝凱在桌底藏着的警報器按鈕上接連按了好多次，卻沒有像他意料之中的那般響起刺耳的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