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還衝着祝凱那邊努了努嘴,意味深長地對他說道。
“您可得好好站隊啊。”
李律師被“兄妹”二人的一唱一和搞得有些招架不住。
他這纔想起來要把腿從本就不應該待的地方放下去,小心打量着眼前“祝詠之”和祝婉之的神色。
這二位現在的表情簡直如出一轍,一個賽一個的冷漠。
李律師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今天要是不給他們個結果,他估計是沒法出這個門的……
李律師默默瞧了祝凱那邊——祝凱此時安靜的像個死人。
這場面,有點騎虎難下的意思。
事已至此,李律師自己也知道,他沒有什麼別的選擇。
“祝詠之”和祝婉之輕描淡寫地又是說養老、又是說站隊之類的話,他們也不至於無緣無故地提出來。
在李律師看來,既是基於現如今情形的威脅,也是對於他未來的變相承諾。
論誰看都知道,祝凱那邊應該是沒什麼指望了。
李律師經過好一陣的思想鬥爭,終於下了決定。
他乾脆一閉眼一咬牙,順着祝家“兄妹”二人的意思,說出他們此時最想聽到的話。
“其實只要……有董事長的私章,或是按了手印,那個遺囑,也不是非要本人的簽名不可。”
這不是有辦法的嘛。
祝婉之聞言給齊必成使個了眼色。
齊必成臉上立即浮現出僞善的笑,滿意地撫掌道。
“這才感覺能和您說得通……我就知道,李叔是個聰明人,不至於那麼認死理。”
李律師一張老臉緊巴巴地,陪着齊必成一起幹笑。
打他邁進書房的那時起,就註定了李律師必須接受書房裏這些姓祝的人的任何安排。
眼下的情況,無非就是他選擇了聽“祝詠之”這個姓祝的,而不是祝凱那個姓祝的。
人家祝家的家事如何,他一個律師工具人,又有什麼資格能管得了那麼多?
好不容易和李律師說通了,齊必成立即重新插上連接電腦的電源,招呼李律師上前來。
李律師做足了心理準備,不過當他走到祝凱癱坐着的椅子旁邊時,他還是有些心慌。
甚至,他摸向鍵盤的雙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齊必成可沒在意這些。
他和祝婉之先後靠了過來,準備看看李律師打算如何遣詞造句,代寫一份完美的、屬於祝凱的全新遺囑。
書桌跟前一下子擠了這麼多人,齊必成和祝婉之也看不清電腦屏幕。
齊必成終於覺得祝凱的存在過於礙事,便特意把他癱坐的那張椅子往邊上推了推,挪了位置。
騰出來的地方,正好足夠他和祝婉之站在李律師的身旁監工。
祝凱被明目張膽地晾在一邊。
當事人是這種狀態,對他的律師來說,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李律師佝僂着腰,湊在電腦前,哆哆嗦嗦地用兩根手指頭敲打着鍵盤。
像他這種資歷、年齡,平日工作上需要起草文件都是由下面的人代勞,他頂多是抓一抓方向,再稍稍改動一番,需要他親自動手的時候並不算多。
何況,他又是在這種壓力甚大的情況下。
看得出來,這位李律師已經緊張到忘記了鍵盤的佈局,一個字一個字打下來,就是找字母都花了不少時間。
他亦是怕在這二位的眼皮子底下出什麼差錯。
祝婉之眼瞅着李律師寫好的一句話標點符號好不容易結束,就注意到他還要再把光標挪到句子開頭的位置,重新檢查一遍內容。
就不能寫完了統一檢查麼?
祝婉之很是費解。
她單是看着都覺得着急。
齊必成用餘光看了眼時間。
按照這種進度,估計等李律師把遺囑擬完,關於祝凱貪墨的“豐功偉績”就要公諸於世。
兩件事應該算是齊頭並進。
還挺省事。
沒有什麼前因後果的必要交叉,應該不算什麼大問題。
齊必成的心裏大概有了數。
作爲做局的人,齊必成雖然比祝婉之更在意結果如何,但他也沒有表現出過分的急切,耐着性子等李律師把該寫的東西寫完。
書房裏唯一的那張椅子被祝凱佔着,李律師只能全程弓着他的老腰——這個姿勢對於打字來說並不算舒服。
他終於例行公事地把格式調整完畢,又補充了些有的沒的的車軲轆話,讓這份遺囑看上去更加正式。
然後,他在遺產分配的重要部分停了下來。
“那麼,具體……該如何分配呢?”
李律師小心翼翼地詢問“祝詠之”的意見。
齊必成盯着電腦屏幕中不斷閃爍的光標。
他原本就深邃的眼珠子因爲反射着那一塊高亮的屏幕而被迫點上了生硬的高光,有棱有角的。
“在那一份不合理的遺囑之前,我爸又是怎麼寫的?”
他的神情看不出喜惡,冷冷地發問道。
李律師活動了一下因爲打字懸空許久而酸澀的手腕,回憶了一下謹慎地回答。
“在那一份裏,不動產方面,子女都有分配,包括私生子在內……”
李律師擡頭小心看了“祝詠之”一眼,接着說道。
“至於祝星集團的持股部分……董事長是都留給了詠之少爺。”
祝凱在沒有變更遺囑之前,可謂“雨露均沾”。
但具體是什麼“沾”法,只有祝凱和李律師清楚。
李律師說完微微側過頭去,試圖避開祝婉之的視線——在祝凱的那一份遺囑裏,其實也能看出祝凱對他這個女兒的態度如何。
祝凱留給祝婉之的東西不算少,但也絕對不能說很多。
甚至非要換算價值,留給祝婉之的那些,說不定還不如他的私生子……
把區別對待發揮到了極致。
李律師現在還是沒搞清楚,最新一份的遺囑究竟是祝凱的無意提及,還是這兩個小輩的特意打聽。
但是能夠肯定的一點,祝凱定下的內容都不是他們滿意的。
這纔是導致今日之事發生的最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