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必成盯着鏡中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默不作聲。
然後,他對鏡練習了一下從容不迫的笑容,這才穩了穩心神,向隔壁的會議室前進。
果不其然。
齊必成這邊還沒有進門,就已經可以聽見有人在裏面慷慨激昂地說着些什麼。
大有以一己之力調動着董事會其他股東情緒的意思。
齊必成在會議室門口停下腳步。
也不需要他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員工就立即替他把門打開。
喧鬧的會議室因爲“主人公”的到場,有一瞬的安靜。
“祝詠之”在董事會衆人的注視下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曾效力於祝凱的女祕書極有眼色地走到齊必成身前,保持着一步的距離。
她一路把齊必成引到會議室盡頭的主位。
那兒,原本屬於祝凱的位置。
齊必成在那個位置後稍作停頓。
即便女祕書已經替他把那張椅子拉開,齊必成卻仍然選擇錯開一個位置,在曾經專屬於祝凱的主位旁邊站定。
然後,他轉過了身,一臉正色地望向依次列坐的董事會的股東們。
還沒等那些股東們接連質問。
齊必成就先衝着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道歉嘛,總得把這些做到位了纔行。
這種時候,真誠的態度比什麼都重要。
“今天的臨時董事會通知得突然,給各位添麻煩了。”
齊必成折着身子,保持着標準的九十度。
股東們也算有風度,沒有在這種情形下急頭白臉地質問。
齊必成鞠躬的姿勢保持了三五秒,這才終於擡起頭來。
他的臉上緊接着掛了一副愁容。
任誰都能看出來,焦慮和沉穩在“祝詠之”的臉上交替出現,看上去盡顯疲憊。
“祝星集團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實在抱歉,今日召集各位也是爲了解決眼下的問題……”
沒等齊必成說完,就有人語氣不好地打斷了他。
那人坐在會議桌的最尾端,想來地位應該也比不上靠近主位的那些。
只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祝凱吞下去的那些錢,怎麼着也有屬於他的那一份兒,他既然被邀請出席臨時會議,當然也有資格對着祝凱的“好大兒”吹鬍子瞪眼。
那人厲聲質問道。
“就算是解決問題,也不該讓你這個毛頭小子來,祝董人在呢?他是打算避而不談冷處理麼,還是覺得我們都是好糊弄的?”
這人的話音剛落,其他股東亦是隨聲附和。
無非是指責祝凱逃避責任,避而不見這事太過傷人心。
雖說會議室裏的股東們數量並不至於把齊必成逼到以一敵百的地步,但他一個人要面對那麼多張嘴,壓力還是有的。
這間會議室,堪比角鬥場。
祝凱作爲股東們糟心事的始作俑者,在這種場合下未能出席,自然要被拎出來反覆鞭笞。
齊必成也不是沒有爲此做足準備。
有些有用的東西,該怎麼用還是得怎麼用。
齊必成把手裏捏了許久的U盤交給了身後立着的女祕書。
女祕書接過,自然領悟了“祝詠之”是什麼意思。
她悄悄走到會議室的一角,在已經連接上會議室影音設備的電腦上插入U盤。
在女祕書進行這些步驟的時候,齊必成緩緩擡眼,看向最遠端的那位股東。
他迴應的也不單單是那人的提問。
齊必成擰着眉頭,把負罪感和表現地有模有樣。
“正如新聞上報道的那般,我父親,也就是祝董事長現在躲進了祝星醫院,一直保持着迴避的狀態,甚至連家裏人都拒之門外。”
這句話像是把水淋進了燒熱的油鍋。
沒有會議的主持人控場,股東們自然會在下面議論紛紛。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祝詠之”刻意地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強打起精神似的。
他對着股東們苦笑道。
“您說的對,我本不配出面。但這件事,終歸是祝家有愧於各位股東們的信任。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斗膽召開臨時董事會,是想給諸位一個合理的解釋。”
“祝詠之”一臉凝重。
“就算我父親不願出面解釋,但在我看來,他確實是做錯了……我也不想諸位蒙受不必要的損失。”
有個詞叫做“父債子償”。
祝凱做的那檔子破事被捅了出來,股東們誰都想要問個清楚,偏偏祝凱那邊卻不願正面迴應。
甚至,祝凱現在連他們打過去的電話都一通也不接。
股東們被信賴多年的祝凱來了個背刺,惱火的程度也可想而知。
他們之所以會推了手頭的事情來參加臨時董事會,也是以爲祝凱會在這種公開的場合他們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沒想到,祝凱沒來,他兒子“祝詠之”卻主動站了出來。
股東們仍覺得自己被耍了。
但是,“祝詠之”的解釋聽上去也並非全無道理。
總得有人解決這件事。
這個年輕人在股東們看來,要地位沒地位,要話語權也沒話語權的。
但是,最起碼“祝詠之”現在的姿態擺的很低。
他也是三句話不離開“解決問題”這個主旨。
比一味躲避的祝凱不知道好到哪裏去。
“祝詠之”這番說明,這讓火大的股東們還稍稍能好受一些。
“所以,你能給我們什麼交代?”
事關自己的利益,自然會有人着急上火。
另一位股東拍着桌子站了起來,他掐着齊必成說的話不放,步步緊逼地問道。
“誰知道你們祝家的老子和小子是不是串通着演我們?我看,如果不是有人把祝星物流的賬目曝了出來,你們還不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富貴?”
齊必成對這人說的話並不認可,下意識的不斷搖頭。
他的眉頭從鞠躬道歉直起腰桿後似乎就沒有鬆開過。
齊必成望向說話那人所在的方向,故作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