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王麗帶到待客用的沙發前,自然而然地坐了下來。
王麗原本還在安撫着她受到驚嚇的心臟。
見“祝詠之”面上寫滿了嚴肅,她雖不明所以,但想着“兒子”應該是要和她說些重要的事情,也就跟着坐在了“祝詠之”的對面。
“您應該也清楚,我爸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是往後恢復了,也不容樂觀。”
他一開口就是和王麗聊祝凱的身體情況。
回憶起方纔病房裏祝凱的模樣,王麗的臉上不由起了愁容。
然而,和祝凱本就毫無血緣關係的齊必成面不改色地徐徐說道。
“況且,從今天開始,祝星集團所有的下屬公司也都開始接受財務調查。這萬一要是查出來了什麼,我爸鐵定脫不了干係。”
“祝詠之”淡定地給王麗陳述着事實,補充說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後續的事情自然不用我多說,祝星集團的那些股東們現在可是一條心,他們估計也不可能再讓我爸擔着董事長的位置。”
齊必成可沒有忘記時刻留意王麗的表情。
見王麗已經黑了半張臉,齊必成心覺有戲。
他雖然不知道王麗在祝凱的私人財務那邊問出了什麼離譜的事情,但是他很早之前就看得出王麗有私心。
於是,齊必成決定趁熱打鐵,接着說道。
“雖說被我爸昧下的錢,我們可以補上窟窿,但是信任的那層皮一旦被戳破,修修補補過後,也不可能回到從前的模樣。”
他本就意有所指,語氣也是相當的意味深長。
“這一來二去,早就留下了空隙,日後就算再小心維護也會是隱患。”
“祝詠之”似乎是很滿意自己的比喻,說着說着便低頭輕笑,好似專門在這留了換氣的時間。
間隔不過三五秒,他就向王麗投擲了一發言語上的炸彈。
“所以啊,我在想,不如讓我爸藉此機會,安穩地退下來。”
王麗的瞳孔彷彿經歷了地震,還沒等她思考“祝詠之”所說的可行性,就又聽“祝詠之”慢悠悠地說道。
“我的意思是,讓我爸,徹底地,退下來。”
齊必成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直視着王麗的眼睛。
王麗起初還沒有徹底想明白自己的“兒子”說的“徹底退下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是她卻似乎在“祝詠之”並不算單純的眼神裏看到了些陰鷙的影子。
王麗的心臟被“祝詠之”的眼神驚得慢了半拍,她終於也讀明白了“祝詠之”話裏話外那大逆不道的意思。
王麗先是瞪大了眼睛,開口時急切到有些破音。
“再怎麼說,那可是你爸啊!”
王麗的嗓音劈了叉,她略帶倉皇地用手掩住嘴,壓低了聲音對“祝詠之”說道。
“就算你想要現在接手祝星集團,繼承你爸的股份。你爸那情況,再等一等又何妨?熬到他閉眼嚥氣,你也是名正言順,又何必直接把他往死裏整……”
看來王麗還是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齊必成哪有時間空等?
他巴不得立即結束祝星集團這邊的事情,去三山問個明白。
齊必成挑起一邊的眉毛,卻是答非所問。
“我也是爲了咱們祝家。”
他倒是把自己的慾望野心撇得乾乾淨淨,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在王麗聽來又不完全是這個意思。
“若是事情繼續這麼拖下去,祝星集團羣龍無首,保不齊其他股東會想着找一個職業經理人填補管理的空白,到時候,祝星集團可就不完全是咱家的了。”
齊必成裝作若無其事,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他把兩手交疊放在腦後,懶散地靠在沙發背上,仰着頭視線正好與病房天花板的吸頂燈相撞。
偏藍的冷白光。
不帶一絲溫情。
齊必成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在我爸手裏的股份還沒正式落到我頭上之前,我到底還只是個臨時董事。今日被祝星集團的董事會推出來擋槍,這要是改日危機過去,他們想把我撤掉,也是一句話的事。
到時候,我爸的位置空缺,股東會議咱們祝家沒人有資格出席,這往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祝詠之”就事論事,只分析利弊,便再一次把問題丟給了王麗。
“您總不至於眼睜睜看着祝星集團交給別人打理吧,這說出去可不怎麼好聽……”
王麗內心的掙扎已經藏不住了,她下意識地扣着指甲上貼着的水晶。
“祝詠之”還在似笑非笑地持續發功。
“至於我什麼時候能拿到屬於我爸的股份,您應該比我更清楚該是怎樣的流程。”
王麗明顯被“祝詠之”猛不丁丟來的炸彈砸懵了,她試圖保持冷靜,艱難地撿起自己的思考分析能力。
如今祝凱已經變成那個令人嫌棄的樣子。
用醫生的話來講,這一次中風對祝凱腦子的損傷是不可逆的,有恢復的可能,但並不高。
他們說的話相當委婉。
但王麗也明白,她往後的日子,能指望的,也就是眼前的這個“兒子”。
現在“祝詠之”明着告訴她,他想要順理成章地拿到祝凱留下的股份,繼承祝星集團。
而這一切的前提條件,其實一點兒都不復雜。
歸根結底。
此時的祝凱,必須爲了祝星集團繼續被冠以“祝”姓,先嚥了氣纔行。
王麗也知道,“祝詠之”在這個節骨眼上被董事會推上去,只是爲了更好地解決他老子惹出來的問題。
正如“祝詠之”所說。
他除了臨時董事的名頭之外,其他能傍身的東西什麼都沒有。
這般下去,倘若問題一旦解決,祝凱那檔子破事終結,那些對祝家失了信任的股東們還真說不準會怎麼繼續行動。
放着好端端的繼承人不用,這麼大的公司被交付給職業經理人。
這哪說得過去啊?
甭說祝凱坑了自己的兒子,恐怕王麗以後在那些夫人面前也擡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