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必成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熱絡並不感冒,不快的神色閃現,卻在瞬間被他收了回去,“梁辰”壓根就沒有察覺。
“梁辰”大概是從齊必成僵硬的肩膀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試圖緩解他的情緒。
“能湊到一起,說明大家經歷的都差不多,都是三山選出來的一路人,你也用不着這麼拘謹。”
他指了指四散在各處的“成功人士”。
“既然你已經到了這裏,翻身成功的就都是咱自己人。要知道,這裏是真正的‘樂園’。
說實話,齊必成從一開始就覺得“樂園”這詞奇怪。
從“梁辰”嘴裏說出來更甚。
一路踐踏着他人的性命走來的路,目的地的終點怎麼可能被稱爲“樂園”。
“梁辰”並沒有發現齊必成的眼神冰冷,還在自顧自地解說。
“往後你就會知道這裏的好了,你我都不用端着架子演戲,難得可以做回自己,找點別處尋不來的樂子。”
“梁辰”衝着某個方向揚了揚下巴。
齊必成看過去,那裏正好是喧鬧聲的來源。
“梁辰”帶着齊必成繞過擋住他們二人視線,用於空間隔斷,一門到頂的酒櫃。
被隔出來的空間不大,整面牆掛滿了屏幕。
這裏的光線比不了外間那麼明亮。
一盞筒燈高高懸着,照亮這個區域。
齊必成方纔沒看見的另一小撮人圍坐在一張桌子前,每個人手邊竟是像賭桌一般擺着五顏六色的籌碼。
這是在做什麼?
齊必成有些疑惑。
說是賭桌吧,偏偏桌上沒有牌。
那些籌碼在頂上照明的照拂之下反着光,叫囂着強烈的存在感。
見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屏幕上鎖定,齊必成終於擡眼,看向屏幕之中。
齊必成原以爲是S層的監控——畢竟爲了不讓外人進入,三山基地儘可能地把出入方式變得複雜。
可實際看上去,好像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屏幕上的實時監控,信號源來自另一個地方。
每個不同的監控畫面的右上角標註着名字。
以什麼什麼“棟”結尾。
齊必成的瞳孔猛地收縮,彷彿經歷了巨大的地震。
這些監控畫面連接的另一端,是齊必成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地方。
三山基地……
若非是親眼看見,齊必成還從未想過,在三山基地的實時監控畫面,竟然還會被投射在這種地方。
供身處“樂園”裏的衆人觀看。
輕描淡寫的,且有說有笑的。
那些生活在三山基地某某棟中,共用着同一個相貌,還未成功交付的替身們,接受着曾經從三山基地走出來的替身前輩們的審視。
雖說屏幕內外都是替身。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
“樂園”裏的這些人,已經無需再像誰,無需再頂替誰。
他們除了自己的名字,什麼都擁有了。
這些監控攝像頭的角度都帶了奇怪的畸變,和電視屏幕橫平豎直的邊框對比,畫面顯得格外詭異。
如今他站在屏幕的這一邊,作爲旁觀的一方。
那麼,在當年,齊必成還在三山基地的祝星棟的時候,是不是也同樣被站在這裏的某些人觀賞?
聯想到“梁辰”所說的“別處尋不來的樂子”,齊必成只覺得手腳發涼。
世間能夠用來取樂的方式千千萬萬。
偏偏要把對象定爲人。
何其荒謬。
但這中荒謬的事情在三山基地開闢出的“樂園”裏好像並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甚至,還把這份荒謬通過另一種方式變得合理起來。
“你今天來也是正好趕上,不押一個試試?”
作爲一錦集團曾經的繼承人替身,“梁辰”從兜裏摸索半天,拋給齊必成一枚籌碼。
見齊必成沒有後續的動作,“梁辰”好心地點了點桌上的數字,給齊必成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樂園”新人說明情況。
“明年的這個時候,林寶集團繼承人的替身人選就要最終交付了。”
他身體力行,像是專門給齊必成做示範一般,對着桌子前穿着打扮像是荷官的人招了招手,然後耳語幾句。
齊必成只見“梁辰”不知又從哪裏掏出了一把籌碼,一枚一枚摞好,直直推到了桌上畫好的標註着“07”的框裏。
“今兒個就是爲那裏面,誰能最終出線開的局。”
“梁辰”單手指着監控裏的畫面,表情頗爲自得。
“看到那個小子了麼?純純屬於人狠話不多。我觀察了幾天,覺得他最有可能。”
他饒有興致地看着有人跟他,不由得勾起嘴角。
“雖然一盤的時間是長了點,但是我們這些人誰又會真正在乎輸贏,單純的怡情罷了。”
“梁辰”該說的都手腕,雙手插進了兜裏,等着齊必成接下來的動作。
那枚“梁辰”硬塞過來的籌碼,齊必成在手心緊緊攥着。
籌碼不知道經了多少人的手,被磨得光滑異常。
它圓圓潤潤並沒有什麼棱角,但是齊必成卻覺得相當扎手。
三山基地打造的“樂園”,提供的樂子當真別具一格。
桌上代表着林寶集團繼承人替身編號的數字前,籌碼凌亂地堆在一起。
齊必成單是看着,就覺得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逐漸花了他的眼,鋪天蓋地,似是將要把他埋沒。
曾經被掩埋的真實的窒息感再度浮現,讓齊必成的呼吸亂了幾拍,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那這輸贏,是如何判定?莊家又是誰?”
齊必成好不容易調整了情緒,詢問“梁辰”。
“你當真是個菜雞,這也不難猜吧。無非就是你押的那人,能不能成爲最後合格的那個。成了就是你贏,不成就是你輸。”
“梁辰”壓低了聲音,示意齊必成湊近一些。
“主要我眼光不行,壓根兒就沒賭對過,沒有那經驗。
不過聽其他人說,若是某次押對了,三山總會以各種方式把錢打來。相反,要是輸的話,那些錢就歸三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