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驢說到這裏時,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他猛不丁反問齊必成。
“不然,你當‘樂園’裏的那些人,身份是怎麼換的?”
齊必成平白一個激靈。
結合一錦集團一家的“意外”,齊必成這才咂摸出老驢當年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若是當年他在國外想把祝詠之怎麼着,三山基地這邊都會給他兜着。
畢竟,知道替身存在的人都是少數。
三山基地不僅幫着有野心的替身取代原主,甚至還提供完美的售後一條龍服務。
每年世界各地都會發生無數“意外事故”,遭遇意外的時候,也不會因爲誰的身份地位不同而影響事件發生的概率。
原主一家如果真遇到什麼事,一句時運不濟就能解釋清楚,誰也不會懷疑什麼。
於是在三山基地的輔助下,一些替身光明正大地徹底坐上高位。
怪不得從一開始三山基地就立着“歡迎來到三山,重啓人生的地方”這樣的牌子。
這背後的真實,知情人永遠是那一波扭曲了心理的替身。
這也難怪“樂園”裏的這些人如此狂熱。
三山基地無異於改變他們命運的神。
老驢的突然發問,並不需要齊必成做什麼回答。
這答案顯而易見。
“你的情況確實特殊……”
老驢的眼睛一斜,審視着齊必成。
只不過,他的目光卻又不像完完全全落在齊必成的身上。
“我原以爲你是個點不透的廢物,起初打算觀察期滿就徹底放棄。偏偏就那麼巧,祝家原本那個混世魔王,自己玩兒脫了。”
祝詠之玩兒脫了代表着什麼不言而喻。
老驢基本上就是在明着說祝詠之的死和他們三山基地有關了。
“這事,你抽空好好感謝一下阿杰。要不是他按流程去祝星醫院要賬,也不會在醫院碰見他的異母弟弟。”
老驢說起祝詠之那件事的時候臉上帶着笑,殘忍至極。
“加上祝家那個祝凱也確實是個有意思的主。”
他的嘴角都要提到了顴骨之上。
“四捨五入,這麼好的機會,對三山來說,不撿白不撿。”
老驢靠在桌沿邊,自己隨手撈了一瓶酒在手裏,然後在杯子里加滿了冰塊。
“你們那時就不怕搞這麼一出,祝凱得知祝詠之的死訊後就那麼認了,往後再也不需要我這個替身。”
齊必成站在那裏只覺得手腳發涼。
老驢手下的動作一頓。
“我們爲什麼要怕?”
他一臉的無所謂,痛快地回答道。
“這裏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就算祝凱當時不做那種決定,他兒子死了,不需要你這個替身了。對三山基地而言,既然已經交付,就沒什麼太大損失。
更何況,像你這樣的備選,從來不是一個兩個……”
老驢把瓶塞拿掉,神色如常地給自己倒酒。
光線不明的環境之下,杯子裏更像是盛着暗紅色的液體。
老驢仰着脖子一飲而盡,一臉的滿足。
他放下杯子的時候,冰塊撞在杯壁上,叮噹作響,敲在齊必成的心上,迴盪着綿綿不絕的顫音。
“你這性子我果然還是喜歡不起來,嘖。”
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什麼都要顧慮,老驢對着多慮的齊必成直皺眉。
“本該挑出來有野心的好苗子,一步一步好生謀劃。”
老驢用食指點向齊必成站着的方向。
他的指尖沾上了杯壁凝成的水珠,帶着潮溼。
“而你倒好,什麼都沒來得及幹,卻又正好撞上。”
老驢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嚴謹,說明了一番接着說道。
“我的意思,不是三山給你安排車禍的那種撞,而是天時地利人和,撞大運的撞。”
老驢說得倒是輕鬆。
只有齊必成被勾起了困在臥牀養病的痛苦回憶,難以回神。
在老驢炫耀一般地講述中。
齊必成終於搞清楚了許清爲什麼會違背自己的職業信條,幫助三山基地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情。
無非還是被沒有必要的負罪感拴住了。
這裏就不得不提阿杰並不想明說的身世。
說起來,許清和阿杰確實是兄弟無疑——只不過,許清的母親是阿杰父親的二婚妻子。
至於兩人的結合,不是因爲阿杰的父親出軌。
而是早年喪偶的他,恰好在最痛苦的時期遇到了許清的母親,情投意合。
作爲出色的醫生,阿杰的父親本就忙碌,無暇顧及家庭。
阿杰也就肆意瘋長。
在許清懂事後,就把阿杰編造出的假話信以爲真。
他至今都錯以爲,自己的母親作爲第三者,拆散了他哥阿杰原本幸福的一家。
再者,阿杰的青春期叛逆比誰都要強烈,他們的父親一怒之下,等阿杰剛一成年,就把他從戶口本上踢了出去。
這無疑讓許清更加愧疚。
那一天在醫院偶遇多年未見的哥哥,許清壓根沒想到阿杰會主動來找他,萬般權衡,他還是答應了阿杰的要求。
父母那一輩本就不存在的恩怨,無端困住了許清。
讓他爲了莫須有的救贖,做了本不該做的事情。
齊必成聽聞真相一陣唏噓。
許清對阿杰這個哥哥確實真心,但被人這般矇在鼓裏,等到得知真相的那天,又該是何等的崩潰。
老驢雖然不怎麼喜歡齊必成的性子,但是論及他人生死,他還是挺興奮的。
在他給齊必成解釋清楚了祝詠之是如何死的之後,故意停頓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看着齊必成。
“所以,我就說你情況特殊。”
他又給自己把酒添上。
“誰都想不到祝凱竟然決定直接讓你晉升原主身份,真是……”
老驢大概是想到了什麼趣事,肩膀不斷抖動,連帶着手中杯子裏盛的冰塊叮叮噹噹地像是在奏樂一般。
“要說那位,也是正中我們下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