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得他自己找答案。
冤家宜解不宜結。
齊必成這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冤家。
但這冤家結的不虧。
能把自己撇清,多好的事。
關於三山基地,有些事情,假他人之手,往往比自己蠻幹更爲便利。
當然,也更爲安全。
雖然齊必成也不知道張景時那個笨蛋,到底要花多久才能給他交來滿意的答卷。
但齊必成有的是時間。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解題的過程可比算出結果要有趣的多。
齊必成的拳頭逐漸放鬆,掛起了輕鬆的微笑,轉身立在窗邊。
天氣甚好。
一片晴朗。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個好的開始。
……
要說張景時確實不是什麼聰明人。
齊必成給足了他自行探查的時間,也沒得到什麼反饋。
三山的新基地還在推進着建設進程。
時間就已是到了年跟前。
因着祝家前一年徹底地分了家,還有祝凱這個三兄弟中的老大去世。
祝嶽和祝哲他們也沒有特意提一起過年的這件事。
祝凱的兩個弟弟不提,王麗也懶的張羅。
原以爲他們自家準備過個年得了,沒成想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祝嶽那邊打來了電話,通知王麗說,他們一家要來。
“老三說臨風的畢業又被導師卡住了,心情不好,打算要帶着媳婦去國外瞧瞧臨風。
我們家沒什麼安排,大哥今年也不在了,我怕嫂子您這邊冷清,想着熱熱鬧鬧纔是過年嘛。年夜飯桌上,能給我們家留幾雙碗筷麼?”
祝嶽平日難得和王麗聯繫。
除了參加祝凱葬禮那一次,再之後幾乎是連面都碰不上。
王麗知道他是沒話找話。
人家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也不好意思回絕,只能大方地邀請祝嶽全家來家裏過年。
“顧管家!”
王麗掛了電話就開始四處尋找顧管家。
只不過她在家裏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顧管家人在哪。
王麗這才後知後覺地一拍腦門,立即收了聲,悄悄往祝家的暗間摸去。
顧管家果然在祝凱病牀前待着。
那暗間因爲祝凱長時間在裏面憋着的關係,散發着不知名的氣味。
王麗捏着鼻子,嫌棄地走上前去。
祝凱應當是剛喫完飯,嘴角還掛着不知名的糊狀物,見到平日不怎麼能見到的陌生人靠近,哇啦哇啦地不知道在喊些什麼。
王麗許久未親自踏進這裏,只當祝凱此時激動的狀態是又惡化了。
“他這樣,不需要再喊那個醫生來看看麼?”
想也知道,王麗說的那個醫生指的是誰。
許清替齊必成做足了掩護。
不僅幫着他們把祝凱祕密移送到了這裏,在這之後,還時不時來看看祝凱的情況,替他開點藥,吊着命。
至於他之後還有沒有把信息同步給阿杰那邊,齊必成並沒有過分約束。
許清沒有義務對齊必成忠誠。
保持現狀就足夠了。
王麗對祝凱關心不足,自然是不知道這就是祝凱平日裏的表現。
“正常,不過是認不出人罷了。許醫生前兩天才來過,說是這樣繼續養着,也沒什麼太大問題。”
顧管家這話單從她的身份來說,有些不太好聽。
但王麗也沒有計較。
祝凱是死了還是就這麼活着,對她的生活來說沒有任何改變。
他又不可能把已經到王麗手裏的東西收回去。
王麗也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隔着祝凱的那張牀,王麗和顧管家相對而立。
王麗見顧管家神色如常,還以爲方纔聞到的味道是她的錯覺。
她稍稍鬆了捏在鼻子上的手。
一股莫名的酸臭味襲來,王麗一下變了臉色,再度捏住鼻子。
她甚至不可置信地看了顧管家兩眼。
這麼重的味道,顧管家到底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的?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王麗下意識地說道。
這是她的有感而發。
王麗也不是不知道,在那些個知道真相的人裏,能夠耐得住性子照顧呆呆傻傻的祝凱的,就只有顧管家一個。
從王麗和祝凱剛結婚到現在,顧管家自始至終都如此敬業。
讓她不得不發出這樣的感慨。
王麗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也不大。
顧管家卻覺得撞在她的鼓膜裏,有些振聾發聵。
沒人知道她的心裏究竟是什麼滋味。
顧管家抿了抿嘴,擠出了個笑。
一如既往的溫順從容。
“都是我應該做的。”
王麗久久看着顧管家,卻是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嗐,你做的也夠多了。”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不存在,甚至混在祝凱口齒不清地嚷嚷聲中,更聽不清楚。
顧管家還是聽見了。
她無端有些鼻酸。
王麗這個祝家的女主人,原來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是十足的刻薄。
居高臨下的苛刻,是她骨子裏帶出來的驕傲。
顧管家無法評說王麗這個人如何。
祝凱變成這樣之後,好像很多人都變了。
比如自己。
也比如王麗。
顧管家仍舊閉口不提往年祕密。
而王麗也在揮霍中逐漸空虛。
若是說放在以前,兩人的階級地位並不允許她們這般平靜的交流。
但是現在的情況,她們又有極爲相似的立場。
都是“丈夫死了”的中年女人。
境遇在此時得到了高度統一。
也難怪可以有如此平等對話的一天。
“給他餵飽飯就上去吧,在這待久了你都不覺得薰得慌。”
王麗不耐煩地發話。
顧管家本來就打算走,聽王麗這麼說,迅速收拾了帶下來的餐具。
臨走前,她發現祝凱牀邊的那個監控攝像頭被王麗撞得有些歪。
顧管家放下手裏的東西重新調整了角度,這才離開。
不帶意思留戀。
暗間的房間門砰地一聲關上。
密碼鎖滴滴兩聲,敬業地上了鎖。
只留躺在牀上的祝凱,還有注視着他一舉一動的諸多攝像頭。
他就那麼直挺挺地躺着。
安靜地像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