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說我是那得了三山好處又要當反咬三山的狗?”
齊必成可沒想過雲連罵起自己來一點兒也不含糊。
他微微愣住,很快便搖了搖頭。
“這話我可沒說。”
雲連垂着眼睫,勾脣一笑。
這聽上去並不好聽的話本就是從雲連嘴裏出來的,她自然不會生氣。
“受人矇蔽、養虎爲患、自食苦果總不能是那些剛愎自用的傢伙的專利。衆生本就平等,總不能把三山基地排除在外。
要說這世間的惡意啊,可不能單純地讓他們壟斷,我爲何不能摻一腳呢?”
又是一陣邪風,把雲連額前的碎髮高高捲起再隨意拋下,擋在她的眼前。
配上雲連此時的眼神,像極了邪佞的女鬼。
“腐爛往往是從內部開始,何況三山基地,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說着說着竟笑了起來。
雲連今日作爲遺屬,自然穿着一身黑衣。
她的鬢邊彆着一枚黑色的髮卡,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卻也有微弱的反光。
飛揚的髮絲和衣角與冷風極限拉扯,伴隨着她的笑聲格外詭異。
齊必成沒說話。
有點可怕。
不確定,再看看。
齊必成自打上了這個平臺,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又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寒風惹的。
他早就發現了。
能從三山基地出來的人,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
冷漠是基礎。
偏執是常態。
雲連和他都不是什麼例外。
至於判斷這些人正不正常,還得通過外在表現出來的程度嚴不嚴重。
換而言之,要看自己內心與黑暗的較量誰佔了上風。
人類作爲複雜的動物,總不可能是非黑即白那麼簡單的。
劃分好人和壞人的界線並不清晰。
齊必成對三山基地,同雲連一樣。
並不忠誠。
雲連笑得彎了腰,久久才止住了笑。
她直起身子,用指尖蹭掉眼角被擠出來的眼淚。
雲連的眼眶和鼻頭幾乎是一個色調,不知道是不是冷風的傑作。
她冷冷笑道。
“他們想要的,太多了。別說是我,單論你這個人,如今坐在了這個位置,難不成願意一輩子被他們捏在手裏?”
雲連這話恰好說到了點子上。
被人指手畫腳的人生,齊必成自然是不願的。
他深深地看了雲連一眼,伸出了右手。
“難得見到三山出來的正常人,以後還請幫忙兜着點兒。”
雲連看着齊必成伸出來的手,還在消化他說的話。
何爲“三山基地出來的正常人”。
這誇獎人的說法還是第一次聽聞。
着實新鮮。
也是,從三山基地走出來湊成一堆兒的那些人,一個個的心腸黢黑,誰也見不得別人過得好。
無論是還在三山基地掙扎,爲了唯一的出線資格的替身候補們。
還是那些與曾經迫使他們成爲替身的傢伙們站在同一階級的真正的世家望族。
兩頭看戲,都有戲看。
這種情況之下,誰能不瘋魔?
他們冷眼旁觀是常態,卻又在某些方面極度狂熱。
如此看來,齊必成今日能誇雲連是個正常人,也算是種最高規格的評價了。
雲連握上了齊必成伸出來的手,匆匆觸碰就立即放開。
她的手冷的像塊大冰坨子。
齊必成暗自感嘆。
怎麼會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到面不改色的,明明都凍成這個樣子了。
雲連看上去並不想和齊必成有太多肢體上的接觸。
雖然在剛剛,他們才締結了關於捆綁兩人關係的口頭約定。
“股份贈送的文件過兩天我會給你寄過去。”
雲連再次把“好處”給齊必成強調了一次。
齊必成“嗯”了一聲,意思自己知道了。
“至於咱們兩人的關係什麼時候需要更進一步,就照你說的,過了我‘父親’的頭七再說。”
她的咬字相當清晰。
雲連的眼睛再度落在遠處一整排的花圈上。
“到時候還請您多配合。”
她長舒了一口氣。
“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作爲遺屬,雲連也確實不好消失太久。
她離去時的腳步快了許多,肩膀也微微聳着,兩手攥在一起,像是放下了心裏的重擔,終於感覺到了冷一般。
齊必成目送雲雙離開,自己又在屋頂上吹了好一陣冷風。
齊必成穿得那麼多都覺得當真是冷。
也不知道雲連是怎麼撐下來的。
齊必成相當嚴謹。
他倆本來就是不同時間出來的,一起回去也不合適。
於是,齊必成就對着樓下來回的車輛發呆。
消化着自己莫名其妙多出來了個“女朋友”的事實。
這發展是他始料未及的。
無所謂。
名聲罷了……
他倆都不是頂着自己的名字,也無需那麼重視。
這要是放在之前,這種事情放在真的祝詠之和雲雙兩個人身上。
齊必成怎麼着都得銳評一下,是祝詠之這小子高攀。
如今,祝星集團和雲都集團的繼承人都已經不知道魂歸何處,兩個假貨湊到一起,確實分不出什麼高下。
那也無所謂了。
齊必成實在是受不了屋頂上肆無忌憚的冷風,在臉徹底凍僵之前下了樓。
等他回到一樓的追思廳,王麗和祝婉之早就已經出來了。
有兩三個人站在她們旁邊,和她們說着些什麼。
齊必成一出現,祝婉之眼尖地立馬發現。
她立即扯了扯王麗的袖子,帶着王麗從那幾位夫人的家長裏短裏逃了出來。
“快回去吧,真的救了命了,她們怎麼一個還帶着任務來的似的,說起來沒完沒了的。”
祝婉之一回想起來就覺得頭大。
那些一開始就自我介紹的夫人們她暫且認不出來是哪家公司老闆家的,看上去都不怎麼熟,一個個說話的風格可都如出一轍。
一句話轉三個彎,聽的人都覺得累。
祝婉之真的是受夠了這個地方。
齊必成和雲連私下的協定既成,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原本要走,卻迎面看到了個熟人。
老驢竟然也來了。
應該說,是呂氏集團的“呂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