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讓唐品山給自己也開一個鋪子,有這些銀錢傍身,家裏的下人婆子自會乖乖聽話。
哪怕晚年無兒依靠,也能過得好些。
萍姨娘心中後悔不迭,想着回去就找機會提出。
引萍姨娘出來,秦牧也沒有閒着。
距離親孃離開已經一個多月,肯定早離開客棧,而且前段時間也在各處打聽過,並無消息。
現在秦牧對自己找到孃親已經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就趁着在鋪子裏看賬本時,用幾文錢叫來一個小乞丐,往萬年縣衙門口丟了一張紙條。
此舉能不能幫月熙小姑脫身,秦牧也不知道。
劉氏已經病倒,手中的掌家權也旁落,有萍姨娘起心謀取家產,再有自己隨時挑唆,以後的日子足夠劉氏頭痛。
如果再能讓以後的孫氏少一樁開心事,他還是願意一試。
無論是萍姨娘在劉氏鋪子裏查賬,還是自己偷偷送信縣衙都是祕事,現在秦氏問起,秦牧自然不會說出來,只說一些不相干的閒事。
秦氏見問不出什麼事,只好作罷!
又是一夜過去,距離七夕節已經過去四天,劉氏躺在牀上奄奄一息,二兒媳指揮着婆子熬湯煎藥。
家裏愁雲慘淡,只有唐品山老神在在,每天都要出門去看案情。
趙王只在京兆府掛名,不管正事,唐品山一個六品小官根本遇不上,他跑了兩天倒是跟幾個京兆府的同階知事聊上了,約好此事過去就一起遊湖。
除此之外就是容光煥發的萍姨娘,自己壓箱底的嫁妝錢已經所剩無幾,現在有新法子,她自然心情激動。
若劉氏就這樣跟着唐月熙一併去了……那就更好!
唐二郎是真的關心妹妹,這幾天都奔走在他所知道的渠道打聽,今天總算有了收穫。
“娘,聽官府的人說,有人往衙門口遞了信,說妹妹……有可能在戲班!”
“戲班?怎麼回事?二郎,快去把她找回來,無論要多少銀子,娘都願意給!”劉氏聽聞女兒有了消息,頓時來了精神,拖着病體就要下牀去接人。
唐二郎將她按住,安慰道:“娘,現在只是得到消息,還沒有一個靠譜的說法,不過已經有兵馬司的人在街上查戲班,肯定馬上就能找到人!”
“是,有兵馬司在,定能抓住那些賊人。二郎,你爹這幾天在幹什麼?”劉氏定了定神,問起唐品山的行蹤。
提到父親唐二郎微微露出輕鬆,父親這幾天都去京兆府,從上衙守到下衙,比往日上心多了。
“父親每天早出晚歸,都在京兆府督促辦案!”
劉氏頗有些喫驚,又釋懷,月熙是夫妻倆的唯一女兒,唐品山再無心家事也會焦慮難捱。
只是,此時那本該爲兒女擔心的男人正坐在萍姨娘的牀上,手中捏着庫房鑰匙,面上滿是惱恨,喘着氣道:“毒婦,明明每月有幾十兩銀子的收入,不僅收了我每月俸祿,還連給我一點酒錢都剋扣算計!”
萍姨娘眉眼溫柔,擡手替他撫胸順氣:“品郎,那些鋪子是姐姐的嫁妝,所有收入也是姐姐的私產,平時能家用已經是體貼。只可惜妾身手中沒有銀錢,要不然品郎在外會友宴請時,也不至於捉襟見肘。”
唐品山的俸祿有限,要維持一大家的開銷根本不夠,幸虧有劉氏的嫁妝鋪子貼補,這個男人還在嫌少。
唐品山心中鬱悶被萍姨娘幾句話泄去大半,萍姨娘進京時並非身無分文,老秀才也給她百兩壓箱銀。
不過在劉氏手下生活多年沒有月銀,另外還要悄悄給唐品山添補腰包,若不是萍姨娘繡功尚好,能做些香囊繡袋換零用錢,早就花得乾乾淨淨。
這些事唐品山早就知道,此時聽萍姨娘說起,他心裏頓時生起愧意:“萍兒,這些年是爲夫虧欠你了,馬上就去找一個鋪子給你打理!”
“啊!品郎可是當真?”
這一次萍姨娘的驚訝不是裝的,家裏錢她看得清楚,庫房裏面除去一些田莊送來的雞鴨米麪,賬面就只有可憐巴巴幾十兩銀子,難道唐品山還有私房錢?
唐品山故作神祕:“再等幾天你只管聽好消息就是!”
他跟京兆府幾個知事談得投機,說京城最近幾年鮮果時盛,價格也越發高了,搞得他們品詩論詞時,那一個果盤都買不起來。
不如幾人合資開一個香果店,不圖賺錢,能讓自己等人隨時有果盤享用就行。
現在萍姨娘說起劉氏的店鋪,唐品山就想把香果店的股份給她,也能表達自己的歉意。
雖然這店鋪八字還沒有一撇,萍姨娘也高興,買果盤的顧客都是非富即貴,至少比劉氏的雜貨鋪和客棧要好聽些。
七夕節後第五天早上,晨光朦朧,倒夜香的糞車纔剛進入小巷,就響起幾聲驚呼:“快來人呀!這裏有死人!”
死人沒有,活人倒是有幾個。
在一條小巷堆放恭桶的角落裏,一個眼蒙黑布,手腳綁縛的女子昏迷不醒,若不是身上那些豔麗的紗衣引人注目,都會被人當成一堆雜物忽視。
早就在城裏等待一晚的巡捕聞訊而來,快速將女子送進馬車,又讓收糞的人閉嘴。
這一切都發生在黑夜裏,普通人根本不知,隨着天色大亮,城裏幾戶人家得到消息,頓時喜怒交加,嚎聲四起。
聽到唐月熙和鴛鴦被送回來,劉氏撲騰下牀,掙扎着去了臥房看女兒。
廂房裏,唐月熙不許其他人進門,只將自己泡在浴桶裏拼命搓洗。
一邊洗一邊哇哇大哭,她怕極了。
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房裏,雖然她跟另一個女子安安靜靜在角落待着,可鼻端聞着怪異的靡爛之氣,耳朵聽到黑暗裏女子似歡愉似哭泣的呻吟聲,讓人毛骨悚然又骨子燥熱。
她只感覺自己十幾年的人生觀念被徹底顛覆,羞恥心在破碎的邊緣徘徊。
而且,還有男人怪聲說,要是自己能像那女子一樣聽話,就可以喫飯睡覺放出去。
劉氏聽得屋裏女兒哭得悽慘,只感覺天塌地陷,不顧一切闖進門去,拉住唐月熙顫聲問:“你可好?可好?可有受到……”那最不能接受的話,遲遲不敢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