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聊,便到了晚上。
停屍房內,秋生易容僞裝成行屍藏在十具行屍之中,準備捉弄文才。
“死鬼也有嘴,怎麼還要一日三餐。”
文才捧着一把香推門而入,喃喃罵道。
一天三次香,也就現在肉身還在。
等埋了,入土了,誰還給他們天天燒香。
忌日、清明、七月半,這一年能喫到三頓香就不錯了。
多少人死了,一年理不了一次發、收不到一件寒衣、三杯薄酒、三牲供奉……
秋生聽着心中暗暗吐槽。
做這一行,他跟着九叔也是見多了人間淒涼。
點燃香支,文才給每具行屍面前的香爐裏都插上一支。
“嗯?”
“怎麼多了一具?”
文才看着十支香插完了,還多出的一具行屍,面色大變。
“吼~哦~”
秋生知道時機到了,閃電般的伸出雙手掐向文才的脖子,露出猙獰的面孔,四顆長長的獠牙。
“啊啊啊~~~”
文才驚嚇的下意識驚叫,同時手上揮拳向行屍的臉捶去。
“我靠,是我~”
秋生硬生生捱了這一拳,喫疼的停下了捉弄。
文才聽着聲音勃然大怒:“好啊,秋生,你又捉弄我。”
說着就揮舞拳頭繼續向秋生臉上招呼。
秋生一個躲閃,可左右兩邊捱到太緊,這一下大幅度的搖晃卻是把整行的行屍都弄倒了。
只見,十具行屍倒地的瞬間,額頭上的鎮屍符呼啦的一聲被掀起,從額頭上脫落。
“吼~”
反射性彈起,十具行屍向着秋生、文才撲去。
看着撲來的行屍,兩人急忙閃躲,臉色大變的喊道:“師父救命啊~”
殭屍玩起了老鷹捉小雞,停屍房裏場面一度混亂。
聊的火熱的九叔與四目聽着停屍房方向傳來的動靜,怒火中燒。
“混賬東西~”
兩人急忙衝出書房,來到停屍房,就見三具行屍從停屍房內跑出,就要外逃。
九叔、四目連忙點破食指,衝步上前,指肚上的血點在行屍的額頭上,以法力之血鎮壓。
“師父救命啊~”
文才、秋生叫喊着衝了出來,四目、九叔連忙衝入停屍房。
兩具行屍躺在地上四肢扭曲,像是遭到了極爲殘酷地迫害。
“我的客人啊~”
四目痛心疾首的上前,蹲在地上檢查行屍的情況。
九叔黑着臉,閃身從八卦牆上扯下幾張鎮屍符將剩下的行屍重新收服。
文才、秋生悻悻的站在門口,文才臉上還帶着怒氣不愉的踩了秋生一腳。
自知理虧的秋生也不回擊,心虛的低着頭。
看着縮頭烏龜一樣的兩人,九叔、四目是有氣沒地撒。
四目組裝好廢了四肢的那位客人,瞪了兩人一眼,朝九叔說道:“師兄,暫且別過,下次來了再徹夜長談。”
九叔挽留道:“師弟,好不容易來一次,多住幾天吧。”
“這兩兔崽子折騰,我怕我的客人遭不住,還是早些上路,幹完這一單再說。”
見狀,九叔無奈,只能相送四目出了義莊。
“叮鈴鈴~”
“亡者上路,生人避讓~”
蹦蹦跳跳的,有兩隻行屍明顯腿腳不利索。
九叔看的心中的怒氣更甚。
行屍隊伍隨着四目搖晃的鈴鐺聲和口號,消失在了田野的夜色中。
九叔關上大門,黑着臉走過兩人,在房門口背身說道:“給我在這站一晚上,天不亮不許動一下。”
“動了,明天早課加倍。”
“是,師父!”兩人苦着臉應道。
九叔氣這才消了些,關上房門,沒一會便熄了燈。
院子裏的文才、秋生乾瞪眼,老老實實的站着,不敢再耍小心思。
一夜無話,天一亮,兩人苦着臉癱坐地上揉腿。
“吱呀~”
房門打開,九叔緩步走出。
看着臉上發白的兩人,九叔吩咐道:“開始早課。”
兩人瞬間起身,開始站樁練功。
九叔點了點頭,走向廚房,準備今天的早飯。
到了九點,秋生雙腿打顫的騎着自行車回了縣城姑媽家的胭脂店。
“文才,跟我出去一趟。”九叔想起前幾日任發的約定,招呼正準備睡覺的文才。
文才遲疑的問道:“師父,去哪?”
站了一夜,文才現在只想睡覺,一聽要出門,內心有點抗拒,不太想去。
“鎮上的任發約我喝洋茶,談一筆生意。”九叔也不瞞文才,如實的說道。
聽着有生意,文才眼睛一亮,瞬間不困了。
“師父,我跟你去。”
貪財的本性表露無遺。
九叔搖頭,他是真不明白,秋生、文才這兩個徒弟,是隨了他,還是隨的四目。
一個貪財、一個好色,他節儉、矜持的優良作風是一點沒繼承。
出了義莊,兩人很快便到了鎮上。
熟悉的道上,九叔看着開門了的“靈草藥鋪”目光微動,想起了周霖那一身西裝。
或許他知道怎麼喝洋茶……
心想着,九叔帶着文才向靈草藥鋪走去。
“九叔~好~”
“你好~”
“九叔帶着徒弟上鎮上辦事嗎?”
“是啊!”
街上的人紛紛與九叔打着招呼,九叔也一一回道。
藥鋪內正爲一個人抓藥的周霖,聽到屋外街道上傳來的交談聲。
奇怪!九叔今個怎麼有時間來鎮上?
正好奇呢,周霖就見九叔帶着一個梳着蘑菇頭的面露老態的男人走了進來。
抓藥的婦女見了九叔,連忙問話:“九叔好~”
“您是來抓藥的?”
婦女好奇的看着九叔。
九叔揮手道:“沒,有事找周老闆。”
“找我?”周霖見到文才的面,心裏就有所猜測,但還是故作奇怪的樣子。
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左手拿着方子,右手往相應的藥抽屜裏抓去。
手抓心量,根本不需要戥秤。
抓藥的婦女和九叔見怪不怪,文才好奇的看着兩米高,幾乎快要頂着天花板的周霖。
好高!
文才心中嘀咕,他知道一些老藥工有這種本事,可週霖看上去不過二十,手上的功夫應該沒那麼精湛纔對。
不過見九叔沒有說話,文才壓着心中的好奇,默不作聲。
很快的,周霖就抓好了三付藥,並打包好用繩子綁好,遞給了婦女。
“這個……還有這個是後下的藥……”
婦女認真的聽着,將周霖的話牢記在心裏。
周霖交代完,又讓婦女重複了一遍煎法並且無誤後。
婦女掏出算好了的銅錢交付周霖,感謝了一句,便出了藥鋪。
“九叔,找我有什麼事嗎?”送走客人,周霖這才問道九叔。
九叔到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和洋茶這種小事多少有點難以啓齒。
不過想到出洋相,不恥下問反而好受些。
“鎮上的任發約我喝洋茶,但是你也知道,我們修煉之人,哪會喝那種玩意。”
“我想你是從北平那邊來的,肯定喝過洋墨水,應該知道怎麼喝洋茶,這不順道來請教一下你,免得等會丟了我這老臉。”
周霖笑道:“洋茶我還真喝過,九叔你來問我算是問對人了。”
九叔大喜,周霖繼續說道:“這洋茶啊,洋文叫coffee,翻譯成我們的話就是咖啡。”
“這兩個字都是口字旁,一個是加字,一個是非常的非字,加字和非字前面再加上一個口就是咖啡了。”
“coffee,咖啡,我記住了。”九叔彆扭的說着英文,點了點頭。
文才聽的半懂不懂,嘴上無聲的念道着。
周霖繼續說道:“這咖啡啊,聞起來有股淡淡的糊味,細聞有一股別樣的香味,單喝起來是苦的,味道有點像中藥。”
“所以,喝的時間記得讓服務人員給你咖啡里加白糖,攪拌融化了之後再喝。”
九叔明悟的點頭,謝了一聲,帶着文才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