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鬼門大開的日子，這天陰氣最重，最好不要出門，以免撞鬼，也不要亂說得罪靈界的話，以免招惹陰靈”。
這是去年村長帶我在墜龍河邊燒河燈時，囑咐過的話。
然而，今年中元節，我就帶着一個五歲的鬼娃，堂而皇之的進了鬼市。
鬼市的大門在河神廟前，那棵槐樹之下。
鬼娃小手一揮，立刻將我倆換了副模樣。兩個翩翩公子，一個帶着惶恐，一個帶着桀驁，在鬼街招搖過市。
因爲乞巧節將至，鬼市正辦着燈會，無數花燈、河燈、許願燈，將鬼市裝飾的猶如仙境。
鬼街上人潮涌動，鬼街尾有棵百年老槐樹。
一旁賣紅繩的小販正在大聲吆喝“只要用一根紅繩繫住兩枚姻緣銅錢，丟到樹上掛住，便可情定鬼生，攜手白頭”。
老槐樹下，站着一對鬼情侶，男鬼買下一根紅線，拴上兩枚銅錢遞給女鬼，女鬼緩緩接過，往樹上一扔，銅錢晃盪兩下，穩穩掛在了樹枝上，一對鬼眼含情脈脈，欲語還休。
鬼娃興奮的拉起我，滿臉雀躍。
我慌忙將他拖走，這種情定終生，攜手白頭的願望，可不能隨便許，與其嫁給一隻小鬼，我寧願去當河神媳婦。
又路過一個泥偶攤位前，鬼娃拿起一個男泥偶，轉身問我“好看嗎？
我糾結的開口“好看”。
他點點頭，看向一對對的男女泥偶，隨手拿起兩個“送你了”，丟下一張冥幣，故作瀟灑的往前走。
我有些錯愕，這小鬼娃是不是眼神兒有問題啊，挑來挑去竟挑了兩個男的？
小販尷尬的賠笑“小公子，剛纔那位公子挑的是兩個男泥偶，你要不要再拿兩個女泥偶配對？
我看了眼小販攤位上的女泥偶，越看越醜，當即開口“不用了”說完轉身跟上了鬼娃的步伐。
“怪事常常有，今年特別多，七夕佳節都是男女鬼成雙，今日竟然遇到一對男男鬼，也不知能不能修成正果”。
原地，小販對着兩個孤零零的女泥偶，搖頭輕嘆。
“其實我是我爸養的小鬼，我跟弟弟是雙胞胎，當時只能活一個，他們選擇了弟弟，可惜弟弟身體不好，需要借陽氣，我爸說只有我能幫他”。
鬼市茶樓裏，小鬼娃要了一個雅間，又點了一壺清茶，嘆息着講起了他的故事。
他這麼一說，我似乎明白了，原來之前墜龍河淹死的那些孩子都是被他借了陽氣給他弟弟。
“你爸爸是白家村的村長”？
他點了點頭。
“我爸媽是不是隻愛弟弟，不愛我啊”。他擡起頭，我心頭一驚。
其實，這小鬼娃的五官很好看，大眼睛長睫毛，只是左眼下有塊黑色的胎記，一眼看去有些嚇人。
這可能也是他爸媽當初選擇他弟弟不選他的原因吧。
“我真實的樣子很醜對嗎”？他輕笑了下，又變回了翩翩公子模樣。
“小白，你爸媽肯定是愛你的，世上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也許當時，他們也是迫不得已吧”！我安慰他道。
“白公子，您有何吩咐”？那店小二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一副既尊敬又害怕的模樣。
“白食跟黑食，挑好喫的拿幾樣上來”。
他厲聲喝道，那樣子根本不像一個五歲的孩子，其實自打進鬼市起，我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他一個五歲的小水鬼，怎麼能知道鬼市這種地方，而且剛剛買泥娃的時候，他給了那小販一張萬元冥幣，那小販眼睛都直了。
還有就是剛剛，茶樓夥計對他的態度，好像從前他經常光顧這裏。
“白食是什麼？黑食又是什麼？你根本不是五歲對嗎？你到底是誰？把我騙來這裏到底想幹嘛？
我一口氣將腦中的疑問全都拋出，也不管他記沒記住我說的問題。
“簡單來說，白食就是給人喫的食物，黑食是給鬼喫的，我在陽間確實只有五歲，不過在這鬼界嘛…”他清咳兩聲，故意賣了個關子。
“我在陽間是白家村村長已經死去的兒子，也是那老頭養的小鬼，至於在這裏的身份，你以後會知道的”。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沒有騙你來，我是請你幫個忙，你同意了我才帶你來的，至於目的，的確是有，不過你現在還太小，還不是時候”。
說罷，他竟然嘴角上揚，笑了起來。
“水鬼喫人嗎”？說我現在還太小，意思是想等我長大了再喫？
我一邊陪着笑臉，一邊瞄了下窗戶外面，這估計有五六層樓高，我若跳下去必定摔死無疑，眼看想跑無望，只能硬着頭皮面對了。
“水鬼喫人，而且專門挑你這種話多，還喜歡擡槓的小孩兒喫”。他眉毛一挑，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時，茶樓夥計帶着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女鬼來送喫食，那倆女鬼全程都低着頭。那東西放下，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鬼也會害怕鬼？一定是你長得太醜，把人家小女鬼嚇的頭也不敢擡了”。我有些氣不過調侃道。
他愣了幾秒，眼神又迴歸到之前的落寞，唉聲嘆氣道“我弟弟快不行了，我爸讓我今天再抓一個小孩兒，給我弟弟續命”。
“他們看中了一個叫汪淼淼的女孩，我當時不知道是你，直到在人羣裏，聽見你爸叫你名字，我才知道。
“我弟是我帶來的，如今他死了，我也不會再害人了”。
還沒等我緩過神兒，他便起身，抓着我的手帶我回到了汪家村，而他卻不見了。
我跌跌撞撞的走回家，一直在回想他說的話。
我的爸爸媽媽爲了要一個男孩，把我送給河神，那他們是不是也不愛我？
“淼淼，你幹啥去了，嚇死我了”。我媽跑過來，抱着我又哭了起來。
“墜龍河有水鬼”。我小聲說了一句。
“我媽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淼淼你說什麼”？
“墜龍河有個小水鬼，之前那些小孩都是被他借了陽氣的，不過從今往後，應該不會再死人了”。
我又重複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