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辰甩開冷洛後, 繞了一圈, 果然又回到玉門關主城內。
當初雖然是他一劍殺哥舒文悅,但等守衛趕來的時候,容辰卻已經消失了,只留下拔劍對着屍體出神的冷洛,而且他還被容辰好奇之下順手掀了面具。
所以,玉門關發出去的通緝令上,只有一身黑衣神情冷酷的冷洛, 最多提一句還有一個疑似同黨的神祕人。
但容辰這個疑似同黨跑那麼快, 誰也沒有看見他的樣子。
此刻, 戒備森嚴重重排查的玉門關裏, 容辰大搖大擺的走着, 遇到巡查的江南第一盟的高手, 一邊出示他的臨時通行令, 一邊還會笑嘻嘻的問幾句又怎麼了
神龍忍不住說:看不出這小怪物心理素質這麼好,沒心沒肺的。
顧矜霄沒有說話, 只是遠遠跟着他。
容辰果然入住在玉門關都督府的客房, 因爲他是麒麟山莊的三少爺,而林照月當初出現在玉門關, 是以麒麟山莊與邊關的物資交易往來爲由。容辰自然也是都督府的貴客。
血魔死後,麒麟山莊吞併了原落花谷燕氏的部分產業, 其中就有礦業和武器鍛冶。
歷朝歷代的朝廷對鹽鐵的控制都極爲重視, 但江湖勢大的時候, 官府也不能如何。
聰明的人便會選擇主動與官府合營,借個朝廷監管的名頭,互相配合一下,彼此面上過得去就行。內裏如何,端看朝廷官員和江湖勢力之間的博弈。
這次林照月來玉門關,名義上正是運送這批冶煉的軍需物資。
說起來負責押運這批貨物的,正是江南第一盟裏哥舒家的鏢局,帶隊的就是大小姐哥舒茵。送完貨物,順道運一批關外美玉回江南。
結果,就遇到在那裏等着他們來,與江南第一盟有深仇的冷洛。
林照月作爲閩王和皇帝的雙重間諜,鬼劍又是從麒麟山莊到的閩王、冷洛手中,很難說清楚他在其中做了什麼。
越是瞭解林照月,越是讓人驚歎。
神龍表示:鐘磬這個魔魅真的是很盡心盡責啊。當初融入了林幽篁,就真的是用生命在給林照月鋪路。不止是落花谷燕家的產業,那些被林變態收集血祭武器時候,一路滅門的門派勢力,他們的地盤後來也都盡被麒麟山莊吞併了吧。
顧矜霄平靜道:“說得好像白帝城就沒有吞似得。”
不止麒麟山莊和白帝城,整個江湖說得上話的大門大派,少有沒有分一杯羹的。
神龍掙扎着狡辯了一下:呃不過,麒麟山莊拿的肯定是最多的。
顧矜霄不置可否,只是說:“林照月是個目光很長遠的人,但凡這樣的人,喫相都不會難看,因爲懂得用利益讓人與他站在同一條船上,最終不得不爲他所用。一時的利益得失,他這樣的世家出身,未必會看在眼裏。”
通常這樣的人,越慷慨大方,付出的越多,所圖就越大。
神龍徹底無話可說,不開心地甩着尾巴:明明是他把鬼劍給閩王的,他還騙你說不知道,又把琴娘小姐姐關起來,他這麼野心勃勃的,就算我喜歡他的臉,都有些害怕他。你怎麼還替他說話
顧矜霄看向神龍化身的戲參北斗,眸光微微一暖,伸手摸了摸它龍尾巴部分的燈籠檐角。
這一點,神龍也不得不承認。
他腦子是挺好使的。就是,感覺有點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每次看到他溫潤爾雅,一臉清貴冷靜的樣子,行事手段卻越來越就有一種不像對着活人的感覺。
顧矜霄摸摸它,輕輕地說:“這是無可避免的。林書意已經把麒麟山莊放到了謀逆的一方陣營,林照月從始至終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跟着閩王一條道走到黑,要麼投靠皇帝,絕地反擊。兩條路都不好走。他贏得兇險,不過是勝在狠絕果斷。”
若是林照月對閩王不夠盡忠,謀反大業的過程中,稍有手軟不忍,不小心對外透露計劃,哪怕是暗示哥舒茵小心涉險,閩王也不會信任他。
若是林照月對付閩王的時候,功勞不足以洗刷林書意時代山莊對閩王的支持。事後,皇帝也不會容麒麟山莊。
行差踏錯半步,就是萬劫不復。
“他能在察覺到危局的一開始,就下定決定投誠皇帝,主動請纓去閩王身邊做臥底。將原本避之不及的禍事,轉化爲掌控在自己手中,可以左右的局面。無論是眼界魄力,還是膽識智謀,都天下少有。”
神龍聽得目瞪口呆:你,你這麼說得話,他也確實挺不容易的哦,是比較厲害了。
顧矜霄脣邊似有若無的弧度,眸光沉靜深遠,從容淡漠地說道:“不過,他入局或許是不得已。鬼劍之事欺騙我,設計綁走顧相知,這兩件事卻不無辜。畢竟,閩王死後七日了,至今他也沒有任何要向我解釋的跡象。該算的賬,還是要算。”
神龍驚呆了:我看你這麼欣賞,這麼懂他的樣子,還以爲惺惺相惜呢,你怎麼突然就翻臉
顧矜霄看了它一眼,坦然自若地說:“一碼歸一碼。我向來很公平。”
呃魔鬼的公平吧
那,容辰呢,我看你好像很喜歡這個小怪物,他又那麼聽他二哥的話,到時候你打林照月他肯定和你拼命。
“你怕我打不過他”
嗯嗯嗯,神龍連連搖頭,我怕你下不了手。
顧矜霄頓了頓,默然不語,只眸光微斂,認真地看着遠處捧着臉天真無聊的少年。
看吧,不過我猜他可能不知道林照月做了什麼。他都無聊到數螞蟻了,也不知道去地下城裏陪陪琴娘小姐姐,肯定是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誰。這小怪物看着一副聰明樣,其實傻乎乎的。
“他不是傻,他只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親人。”
神龍尾巴點點,突然靈機一動:我有辦法了,可以兩全其美。
一人一龍隱在戒備森嚴的都督府屋頂,往來的巡視的人卻好像視而不見。
自來春風不度玉門關,這裏一到日光西斜,便又重歸寒冷。
只有黃沙漫漫,黃土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