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理由這樣做。”我回答他。
此刻的愧疚與同情讓我自然而然地想到要這樣做，其次另一部分原因是來自黃毛與老趙。對於黃毛，我只想用這個行爲證明自己對他的救命之恩心懷感激。而對於老趙，我感覺自己是想通過這個方式告訴他，我並沒有因爲他的所作所爲而恨他。黃毛小鬼，老趙，以及這個許大仙，他們在這個舞臺扮演着同一類型的角色，在我眼裏可以看作同一個人。但我沒有告訴我同學這些，他可能理解不了。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在走出許大仙家門口的時候，我同學疑惑地看着我。
“哦，是嗎？大概是他實際處境看起來和我想象的相差太遠了，我腦子還沒法轉過彎來。”
“肯定不是這回事！”
“那你認爲還能是什麼？”
“剛纔在那位母親的家裏，你好象對送錢那事挺敏感的。”
“還真的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小子的雙眼。”我不由得回到狀態來，這件事我確實要和他談一談，“你怎麼看這件事？是好心人所爲？”
“不然還能怎樣？你剛纔塞錢給那個大仙，不也做了回好心人？”
我搖了搖頭：“我總感覺這件事有點蹺蹊。”
“哪兒不對勁了？”
“她不是唯一收到捐款的。到目前爲止我已經確認有三個受害家庭收到了類似的捐款。”
“還有另外兩個？”
“還記得月初死在醫院保暖箱的那個嬰兒嗎？和我同月同日出生的那個。我已經和你提過這件事了。剛纔我是給這個嬰兒的母親打的電話，從她口裏確認了她也收到了這樣的捐款。另一個便是那個失蹤孩子的養父家，自從他的養子失蹤後他在自家門口撿了好幾次錢。這些錢無一例外都是裝在信封裏半夜出現在他們家門口。”
“看來是我想簡單了。”他思考了一下，補充下去，“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三件事，一是那個孩子的失蹤也和這起案子有關聯，二是這些錢可能只是捐給在這起案子受到傷害的家庭，三捐錢的是同一個人？”
“正是這樣。由此推斷這個人要麼是我們這邊的人，要麼是胖子那邊的，不可能是不相干的，因爲不相干的人不可能在第一時間知道那麼多情況。不過目前我的看法更偏向後一種可能性。因爲我感覺現在我們這邊還沒有人能將醫院嬰兒的死和那孩子的失蹤跟胖子聯繫起來，這樣想的大概只得我一個。”
“那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人蔘與了犯罪，但良心不安，想通過這樣的補償方式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要是你有更好的理解，不妨說出來。”
“我不是在懷疑你的判斷，我只是認爲不應該忽視第三種可能性，那是‘內鬼’，他既是我們這邊的，也是胖子那邊的。按理說這種人反而是最容易出現內心矛盾，心靈倍受煎熬的。”
“嗯，這個確實很有道理。”我點了點頭，我的確是忽視了這個可能。“現在有個機會能讓我們碰碰運氣，說不定能找到這個人，看看他到底是誰。”
“什麼機會？”
“那個小鬼，他還有一個孤苦伶仃的奶奶，看他會不會對她伸出援手。”
“你是不是忘了那個黑診所醫生了？他雖說是應得的，但還不至於死。那我是不是也該去他家裏門口守株待兔，他家裏應該也有老有小。”
“這個沒必要了。”
“他的老婆兒子都在國外了，這裏已經沒有他的親人。好吧，他其實是我一個認識多年的朋友。”在他疑惑的目光下，我只好說出這個真相。
“我算是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了。”他同情地嘆了口氣，“活在這個世界他媽的總會遇到一些辜負你讓你無失望的人的！”
“開始我的確很憤怒很失望，但當我在他房間的抽屜裏看到他老婆給他的那些信件……”
“不管他爲誰都不能成爲犯罪的理由！”
“這個我懂。我也想去恨他，但是做不到。我知道這樣對那些受害的家庭很不公平，可我是說服不了自己。”
“我並不是要強迫你去恨他，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太重感情這一點會讓別有用心的人給利用了。”然後他像被一枚回力鏢擊一般，一驚一乍起來，“你到底是怎麼知道他死訊的？除開你我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我偷偷潛入他家裏收集證據，然後在衣櫃裏發現了他的屍體。我當場報了警。”
“完了！完了！你果然被利用了！偷偷潛入？我的天呀！”他一把扯住自己的頭髮，朝我吼，”你幹嘛還要用那種愚蠢的方式去搜集證據？你不能讓自己冷靜一點？”
“你可能有點杞人憂天了！”我嘴硬地迴應他。
“是嗎？那麗碧香農莊聚會事件怎沒見你這樣說自己？說不定那個胖子在等着你去開那個櫃子，因爲他了解你，知道你肯定會去找那個醫生，你的朋友！他恨不得你再次報紙的頭條，因爲一次顯然還不足以將你留在派出所的拘留所裏！”
“那我要在這之前先將他弄進派出所！”我承認他說得不無道理，但我絕對不會再花哪怕一秒的時間去擔心接下來有可能會發生在我身的事了。“你知道我昨晚做了什麼事情嗎？我去河邊去放生了。我將市場剩下的所有魚都買了下來，足足有幾十條，但還是有差不多一半的魚沒能抓住這個機會活下去。”。
“你難道想告訴我，這一早是有徵兆的？”
“不！我只是想說如果我早點行動，那會有更多的魚活下去。同樣，如果我早點去找我的朋友，那個醫生，他說不定能避過一死，要知道我前一天已經對他產生了懷疑。但是因爲我被各種擔心左右，思前顧後，才錯過了時機。我感覺這纔是土地公真正要告訴我的：你要想救更多的人，那你不要給時間自己擔心！”
“土地公？”
“在放生之前我進了一下土地廟。”
“我一直認爲只有那些走投無路的人才會這樣去做。”他皺了皺眉頭，有點反感，但卻無可奈何，“事到如今，我只是想提醒你要顧全大局，別讓衝動矇蔽了你的雙眼，削弱了你的判斷力，讓你弄巧成拙，到最後真讓那個胖子給牽着鼻子走了。別忘了咱們是一個組合，我可不想到看到最後只留我獨自一個人面對這個案子！”
“我保證這樣的事絕對不會發生的！”我點了點頭。
“你拿什麼保證？”他嘀咕了一句，“土地公難道親自對你許諾了？告訴你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沒法反駁他，我沒法保證任何事情，我甚至連下一步該怎走都不知道，我處處被動。我拿出煙，默默地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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