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太守府的眼裏,那麼多深受水患的百姓算不得“民”,他們的“憤”也不是“民憤”。
只有那些以水患迫得百姓家破人亡的人家算得上他蕭氏皇族的“子民”,而心心念念讓梁山伯做的,也只是不得罪這些人,不要引起“民變”罷了。
太守府來的都使們也不清楚梁山伯的計劃。
當初楊厚纔在西林禪寺外喊冤,世子召見了他,得知鄞縣居然在修什麼“困龍堤”,甚至因此引起甬江年年氾濫,立刻從中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浮山堰裏鬧“蛟龍”的事纔不過兩年,可鄞縣修困龍堤居然已經有三四年了,這說明“蛟龍”這種說法恐怕不是空穴來風,要麼這兩者之間有某種聯繫,要麼這些術士都是一夥的。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若是任這件事鬧大,在這個關節上又翻出“蛟龍”提醒梁帝他做過的蠢事,恐怕他們是宗室也討不了好了。
可若真的大張旗鼓地去辦,就怕這些士族因墳塋被動而舉事,亦或者鬧到京中去。
畢竟“死者爲大”,無論他們遷墳是不是爲了改變風水,真動了別人的祖墳,鬧到哪裏都有理。
世子不是笨蛋,自己來西林禪寺和賀革下棋,轉眼間就被這庶人堵了,鄞縣縣令又是賀革的弟子,這其中有什麼聯繫一想便知。
可事情被捅出來了,他又不得不解決此事。
世子一邊希望梁山伯辦事,一邊又惱怒他們算計他,便只委派了兩位都使和幾個捕事帶着一紙文書到鄞縣,允許梁山伯“便宜行事”。
太守府能做的,不過是事後替梁山伯善後罷了。
這幾個都使聽到梁山伯說已經有了眉目會這麼驚訝,也是因爲如此。
若沒有太守府的書令,他哪裏來的膽氣和能力去讓此地士族拆了“困龍堤”
就靠他帶的那一幫子書生
說話間,屋子的門被人敲響。
都使們將眼睛一眯,悄聲貼到門上往門縫外一看,見是楊厚才帶着幾個鄉人打扮的百姓,點了點頭,開了門。
“你們來了”
梁山伯見楊厚才果然把人都帶來了,大喜道:“有你們在,我進那塊龍穴就十拿九穩了”
進入屋子裏的楊厚才,已經一改之前鬱卒悲憤的形象,站在那裏也不再刻意駝背彎腰,雖然臉上、身上都有傷,可渾身都展現出充滿希望的光彩。
他一見到梁山伯,就屈膝給他磕頭。
若不是這位縣令是個好人,就在他告狀的時候,恐怕就已經被交出去了。
梁山伯將他攙起,問起楊厚才帶來的人,後者指着幾個有些侷促的鄉人,介紹道:
“他們都是我們楊家村的漢子,都是信得過之人。”
“困龍堤剛修的時候,人手不足,請了本地人幫忙,我這幾位同村因爲力氣大也去幹了幾個月的活兒。”
他拉了一個眼睛細長的漢子出來。
“就是他,他認識一條通往那塊龍地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