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後者並不躲閃目光,也笑嘻嘻地看着他。
“幾位貴人勿怪,馮婆子以前傷了頭,說話做事就是這麼顛三倒四的,人卻不壞的。”
一個婦人壯着膽子爲她求情。
“她就住在這公主祠裏,有一雙巧手,專門以替女子梳妝打扮爲生,並不是媒婆。”
說話間,幾個婦人紛紛附和,並說着她們頭上新奇的髮髻都是出於她手,冒犯傅歧也絕不是有意。
其他人這麼一說,馬文才看向婆子的表情更加古怪。
之前他就覺得古怪,這祠堂裏的公主神像衣着打扮絕不是鄉野村人能想象出來的模樣,就算有愛慕追隨公主之人蔘與建造了這神像,可這麼多來參拜的女子都能學着這神像的打扮和髮型,就有些奇怪了。
即使是出身士族的女子,也不見得就會自己梳妝打扮,多半是出自家中擅長梳妝的娘子之手。
“這位老人家就住在這公主祠難道以前認識大長公主嗎”
馬文才試探着問。
“馬文才,你和她說那麼多幹嘛”
傅歧齜着牙拉了他一下。
“這人古里古怪的”
那老太太聽到“大長公主”幾個字時愣了下,搖了搖頭。
“那樣的貴人,我怎麼能認識我就是個靠公主娘娘恩惠,住在這裏的可憐人罷了。”
“那老人家的手藝是從哪兒學的”
他又追問。
“我以前傷過頭,不記得啦。”
馮婆略帶傷感地笑,“什麼都不記得啦,就只記得自己會梳頭。”
正在說話間,獨自一人在公主祠裏祭拜的褚向出來了。
他大約是哭過,雙眼通紅,臉頰尚有淚痕,衣襟下襬都有灰塵,只有經歷過大悲之人明白爲何如此。
那衣襟上的褶皺,是心痛不已時緊攥着自己的襟口,揉搓出來的。
看着他這樣的樣子,馬文才這才相信他是第一次來這裏拜祭自己的母親。
想到馮婆之前說過有不少士族喬裝打扮來拜祭大長公主,馬文才也信了。
如果馮婆真是出自貴族門閥的梳妝婆子,能看得出士族和普通百姓的區別,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她就低下頭尋了個方向快步走開了。
“怎麼都站在這裏”
褚向見幾人都站在外面,好奇地問。
“剛纔有個”
“傅歧剛纔被門口的女人們調戲了,我們在笑話他。”
馬文才立刻揭過傅歧的話頭,搶着調笑說。
“你也整理下自己的儀容吧,這樣回去別人都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
梨花帶雨,衣衫凌亂,他還是一副這樣的長相,旁邊已經有不少小娘子面紅耳赤了。
褚向低頭看了看自己,不好意思地拱拱手:“我這樣子,讓諸位見笑了。”
既然褚向已經拜祭完了母親,幾人便一起回返,否則船上的人久等他們不來,肯定要找過來。
待回了船上,馬文才尋了個理由自己獨處,沒一會兒,喬扮成尋常船工的細雨摸了過來,低聲對馬文才說:
“已經問過了馮婆,她離開不是因爲認識褚公子,而是害怕一個和褚公子長得相像之人”
“和褚向長得相像”
馬文才奇道。
“可問了那人爲何要傷她”
“她說自己不記得了。她是前幾年大長公主的誕日時受的傷,那天是祭日,原本人就多,她當天替不少女子梳頭妝面,她也不記得爲何會得罪了別人。”
細雨回道:“我去問了廟祝,說是在公主祠後的水井裏找到她的,原本還以爲她會死,結果撐過來了,就是忘了許多事,之後腦子也有些糊塗。”
“剛剛看到褚公子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那個打殺了她把她投到井裏的主使者長相,心中實在害怕,所以就跑了。”
這話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馬文才思忖了半天,總覺得有千頭萬緒,就是理不清楚。
“吩咐兩個遊俠兒盯着公主祠,順便保護這馮婆。”
馬文才撫着下巴。
“若有人這幾天去找馮婆,弄清楚是什麼人,再來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