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祝英臺如此倔強,這位素來冷峻的宗主居然不怒反笑。
“我從來不知道,我那從小聰慧的女兒,竟然會長成現在這幅人倫倒逆的樣子。也是我命中有此一劫,好讓我知道什麼叫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看着還欲再勸的祝英樓,擡起手來制止。
“不能爲了這逆女,將我祝家莊上下上千人都繫於危難之中。從此以後,她是被許給別人當妾室也罷,是被人送去別國當細作也好,都是她自己的命。”
“你就當沒有這個妹妹,我也當沒有這個女兒吧”
大概是太過失望,祝伯元臉色鐵青地拂袖而去。
祝伯元走了,祝英樓沉着臉看着低頭不語地妹妹,恨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鐵石心腸的怪物,連給你的東西,也是要人性命的毒藥”
祝英臺詫異地擡起頭。
“你想問我是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的”
祝英樓冷笑,“就你那點心思,全寫在臉上了。我們不去追究,不過是因爲你是我的妹妹,是祝家莊的主人。”
“父親要真的將你逐出家門,我絕不會幫着你。”他的口中吐出冷酷無情地句子,“因爲那時你已經不是我妹妹了。”
“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是假的兄妹,好歹也是兄妹一場,祝英臺還是從祝英樓看似冷酷的話語中感受到了他的倉惶。
那些決絕的話,不過是掩飾內心恐懼的色厲內荏罷了。
“罷了,要讓你再這麼無知下去,莫說父親,怕是我第一個失手掐死了你。”
祝英樓遣退了所有人,又讓祝阿大守着門戶,將祝英樓召到面前,壓低了聲音,將所有的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前朝時,祝家學着不少豪族,投靠了當時的太常褚澄,想要出仕,後來蕭梁代齊,褚皇后和其收養的嗣子蕭誦一起被貶爲了庶人,軟禁在宮中。
人人都以爲蕭寶卷只有蕭誦一個兒子,但實際上蕭寶卷被殺時,宮中有兩個低位妃嬪都已經有了身孕,只是當時她們孕像並未確認,潘妃又衝冠後宮殘害皇嗣,她們不敢暴露自己有孕的事實,只好託庇與皇后,遮掩自己的孕像。
結果後來發生了種種陰差陽錯,只有其中一個妃子被送了出來,藉着晉陵長公主的路子出了城,被送到了之前還沒暴露於人前的祝家。
恰巧祝伯元的妹妹得了急病死了,褚家便讓那妃子假借了祝伯元剛剛病逝的妹妹身份嫁給了褚家的心腹,以掩飾腹中的孩兒。
誰也想不到前朝皇帝荒淫時隨意臨幸的一個不得寵妃子,竟然變成了千里之外會稽郡下的一個鄉豪之女,並且生出了遺腹子。
褚家當初安排這妃子時,並沒有告知祝家她的身份,等祝家莊意識到上了賊船以後,更是戰戰兢兢,緊閉門戶,生怕哪天聽到褚家造反的消息,將他們家拉下水。
祝英臺那位“姑姑”出嫁多年都未歸寧過,而且陪嫁的莊子、家產倒都是祝家在打理的,概因這些東西,本就是祝家之物。
好在那妃子剛懷孕就舟車勞頓,又經歷大變,生下來的孩子身子骨極弱,剛剛出生就有心疾,還沒會喫飯就會吃藥,大約是褚家也怕那孩子早早夭折竹籃打水一場空,一直也沒什麼動作。
就這麼膽戰心驚的過了許多年,祝伯元突然得到消息,說是自家妹妹的獨生子還是沒撐住,在一場高熱後夭折了。
就在祝家上下都以爲這是上天庇佑時,一直留意遺腹子和妃嬪動靜的祝家探子回報:
祝伯元那便宜“外甥”的墓被人刨了。
祝家還沒琢磨明白爲何會有人偷別人的屍骨時,爲了遮掩蕭寶卷遺腹子身份多年不曾來往的褚家,第一次派來了人。
他們找到了另一個遺腹子,並得到了他的信任,所以不需要這個棄子掩人耳目了。
那遺腹子地位太高,高到隨便伸手就能碾死祝家。
於是這船,再也沒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