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趙立他們的船並不難,所以他們不過行了半天時間, 就找到了那艘花船的蹤影。
難的是怎麼將九娘子救回來。
祝家從建莊至今, 從未受過如此大的打擊,家中積攢了數輩的船隻損失大半不說, 在水面上還失蹤了不少人手。
這場劫掠本只是演戲, 雙方都有意識的將傷亡控制到了最小, 水盜們走時甚至丟下了不少小船以便他們求生,可依然還少了不少人, 只能說有人趁這個機會, 生出了叛莊之心。
太平日子裏, 但凡有一點機會, 誰願意做奴隸,爲別人賣命呢
祝阿大甚至可以想象,這件事過後, 祝家莊的聲望絕對會一落千丈。到時候, 莊中蔭戶的反彈只會更大。
說不得祝家莊的分崩離析,就在眼前了。
但這些都不是他現在該考慮的問題
祝阿大眺望着遠方只能看到桅杆的那艘船,問身邊的船伕:“若用三艘小船夾擊、撞上九娘子的船,可有把握將它撞翻”
船伕露出爲難地表情:“怕是不行。貴人的船要求航行平穩,和之前少主座下的樓船不同。像這樣的船, 很難擱淺, 憑我們的船也沒辦法撞翻, 只能等它自己停下來。”
祝阿大隻能熄了自己的想法。
這也是沒法子。
爲了能追上先行的趙立等人, 祝家莊派出的都是速度快的小船。這種船的船體並不堅固, 也載不了多少人。
祝阿大帶來的都是既會水又能操舟的好手,可數量上並不具備優勢。若不能一擊得中將祝英臺救下來,只會逼得對方狗急跳牆。
“他們這是要往哪兒開”
船伕看着江面低喃着:“難不成要去鄞縣”
“鄞縣”
祝阿大臉色一變。
“他們要從陸上跑”
“看,他們的速度慢下來了前方應該是有什麼變故”
“前面有兩艘官船在打旗子,讓我們靠過去。”
祝家莊的船工見到對面的旗號,對看守他們的侍衛說:“那兩艘船應該是水軍的船,要不要問問該怎麼辦”
在水面上行駛的官船也分很多種,有些隸屬於地方官府,有些隸屬於地方軍隊。
地方官府的船大部分是運輸船,水軍船隻有時候要在水中操練,有時候要負責護送來往官船的安全,一旦打出旗號,來往民間船隻都要依從他們的調配。
趙立得到了消息,思忖了一會兒,決定不管他們。
區區一個水軍 ,他作爲王府裏的管事之一,還是可以不給面子的。
得到回覆的船工嘆了口氣,只能眼睜睜看着逃跑的機會溜走,繼續替他們掌着舵。
然而那兩艘船見他們沒有靠過來,卻突然加快了速度,向着他們駛了過來,明顯是已經盯上了他們。
“事情不對。”
看到對面的船調頭向他們過來,趙立臉色一變。
“水軍的船,怎麼會無緣無故注意到我們”
眼見着那兩艘船來勢洶洶,趙立急忙衝到幾個船工的身邊,急急問:“有什麼辦法甩掉那兩艘船嗎”
幾個船工對視了一眼,有一個躊躇着說:“我們在順流而下,他們逆水而上,水勢本就把我們推着往他們的方向走,除非轉向換條水道,否則避不開的。”
“那就轉向,不去鄞縣了”
趙立惡狠狠地說。
“不能轉向”
得到消息過來的女羅聽到趙立的話,立刻反駁道:“既然是官船,就更沒有懼怕的道理。你將王府的信物給他們看,說明是王府辦事,再塞點錢,也就糊弄過去了”
“不行,我總覺得哪裏不對。”
趙立沒辦法解釋自己的心慌意亂,只能選擇信從內心的危機感。
“轉向,立刻”
說話間,兩邊的船已經很近了,船頭上有一人不停地搖着紅色的旗幟,示意他們向他的方向靠過去。
偏偏這時又有人來回報。
“趙管事,祝家的船追過來了”
一個侍衛匆匆入內,神色慌張地說。
“他們離得遠,正在朝這邊過來”
前有來路不明的攔路虎,後有祝家的催命船,趙立當下咬牙狠聲道:“你們別想着趁這個機會脫身要是還想要你們家九娘子的命,就乖乖轉向”
幾個船工能被派來駕駛祝英臺的花船,本就是祝家的心腹,忠誠無比,他們固然有趁機脫身的想法,可被趙立如此一威脅,只能無奈地認命。
舵手將船尾舵一擺,幾個船工依命在甲板上調整風帆的角度,原本直直朝着下游而去的船隻,突然偏了個角度,向着東南方向而去
那兩艘官船大約沒有想到這艘船會轉向,他們逆水行舟,想要跟上他們的方向也調轉船身卻沒有他們那麼容易,等方向偏轉過來,祝家那艘船已經鑽進了支流的河道中。
那趙立的船行駛了一段時間,漸漸也發覺到了不對。
因爲他們看到了斷掉的殘堤。
在看到那殘堤的下一刻,趙立和女羅都倒吸了口涼氣。
他們兩個並沒有真正來過困龍堤,只是從各自的渠道知道南方的佈局中有這麼一道可以讓水面高漲、使海船入內河的佈置。
他們知道困
龍堤在鄞縣附近,知道困龍堤在甬江的支流上,但這一切信息都建立在他們的聽聞中。
女羅想去困龍堤打探消息,也只是想先到鄞縣,設法聯絡上在鄞縣的王府門人,而後由地頭蛇領着去看看情況。
如今,這幾道“困龍堤”,以一種讓人毫無準備的方式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呈“品”字型的困龍堤是依着兩岸的地勢所建,曾用一種人爲的方式遏制住了這道支流最狹窄的地方,迫使甬江斷流。
現在,這三道堤壩早已經被人扒開,之前水面暴漲的甬江也順利得以分流至此,這也是爲什麼他們的船能駛入的原因。
可他們都知道困龍堤是什麼地方。
“死路,我們被逼入了死路”
趙立絕望地看着他們離殘堤越來越近,不得不承認自己選擇了一條最不恰當的路。
水面越到堤壩那頭就越淺,那些祝家的船工明顯也知道繼續開下去會發生什麼,但是他們卻沒有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