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合時宜”的行爲,放在了士族的身上,變成了曠達。唯有曠達,才能掩飾住他們內心不安而生出的惶恐之心。
至於之後的“跟風”,便是讓人作嘔了。
馬文才問她爲什麼乙科學的那麼差,這簡直是個不用問的問題。
有幾個她這樣經歷的人,會熱衷於學習如何去壓迫別人,如何用禮教把自己包裝成沒血沒淚只懂繁文縟節的怪物,如何可笑的騎着驢子當馬拿着玩具弓亂瞄就算是學了“射”和“御”?
祝英臺第一眼看到“馬場”那幾匹比狗高不了多少的果下馬時,她的內心是拒絕的。
馬文才又如何能想到,祝英臺的“看不進去”,是這麼多無法和這個時代任何士族解釋的“原因”?
所以當他看見剛剛還“誠懇道歉”的祝英臺,此刻卻一副“我不願多提”的樣子時,頓時生出一種“怒其不爭”的可笑來。
她剛剛還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嘲笑他的努力,那現在這種“夏蟲不可語冰”的態度是什麼?
看不起他嗎?
生性高傲的馬文才無法直面這種兩生兩世的“輕蔑”,如果這祝英臺是個真男人,他揍他一頓也許就出了氣,可她偏偏是個女人,馬文才看着面前的祝英臺,只覺得自己快要被活活噎死。
有才了不起啊?
有才就能看不起人嗎?
未免自己情緒失控做出什麼真的傷害到祝英臺的事情,馬文才站起身,用更“輕蔑”更“高傲”的姿態凝視於她,冷冷一笑。
“你曾跟我說,來會稽學館是爲了看到不一樣的風景,我原先還欽佩你的選擇……”
他“嗤”了一聲。
“現在我懂了,原來你是爲了去丙科看那些下等人的。”
***
當夜,馬文才沒有回來,他的四個小廝風雨雷電也沒有留在院子裏,聽半夏的話,馬文才似乎是去了隔壁傅歧的院子。
對此,半夏簡直欣喜若狂,也對祝英臺纔沒幾天,就能把一位涵養如此好的貴公子氣跑的本事讚歎不已。
她就知道她家主子一定是自有辦法,否則怎麼會這麼淡定!
哈哈哈,只要讓他討厭就可以了嘛!
看着半夏如此“興奮”,祝英臺的內心一團亂麻。
也是,傅歧和馬文才,纔是一國的。
就是不知道梁山伯如何自處。
會和她一樣,莫名其妙就把所有事都搞砸了嗎?
祝英臺仰倒在地臺上,看着左手邊立着的那方素面小屏,內心有種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的惆悵和踏實。
“這就是‘命定’的道路嗎?即使換了一個祝英臺,也不可能和馬文才友好的相處下去……”
祝英臺眨了眨眼,想要把眼睛裏的酸澀給眨回去。
下等人……
原來在馬文才的眼裏,那些踏踏實實生活,想要用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的普通人,都是些下等人。
那她又算什麼上等人呢?來自於普通的工薪家庭,和所有孩子一樣老老實實讀書,高高興興上學,等着畢業後找份餬口的工作,順便和心愛的人組成一個可以爲之奮鬥的家庭……
就是下等人嗎?
“我不會妥協。”
祝英臺咬住了下脣,心中狠狠道。
即便和馬文才真的絕交,即便是在這個會稽學館裏再無志同道合之人,她也不要妥協。
她絕不爲取悅“友情”妥協,也不爲取悅“愛情”妥協,更不會妥協……
這喫人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