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53章 光暗之間
    有些事,馬文才一直想要祝英臺看明白,可自己現在卻不想看明白了。

    “不要爲小人找理由,他的理由就是‘他是個小人’。”

    這一刻,祝英臺又有抱着馬文才的胳膊嚎啕大哭的衝動。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的?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正在自責

    自己濫好人的?

    在祝英臺此刻的心裏,什麼梁祝傳說,什麼南北朝歷史,都去死去死去死,馬文才帥爆了,馬文才賽高,馬文才世界第一!

    她要跟馬文才拜把子!

    她要把其他說馬文才不好的人通通踹到坑裏去!

    若是平時,祝英臺這般“孺慕”的眼神自然是讓他受用萬分,可徐之敬剛剛對劉有助宣判的“死刑”讓他根本笑不出來,尤其是在知道他確實是爲自己擋了“死劫”的情況下。

    看着祝英臺雙眼含淚終於釋懷的樣子,馬文才勉力擠出了絲酸澀地笑容。

    他轉過身,開始指揮風雨雷電將劉有助擡出徐之敬的廳堂,又在賀革的引導下,準備將他安置在東院的客院裏。

    在劉有助被重創的幾個時辰後,館主門生們所住的小院終於再次被打開,這次走出的不是出來安撫躁動學子的梁山伯,而是重新被擡出來的劉有助一行人。

    黑壓壓的人羣立刻圍了上來,有的是一開始就跟着擔心劉有助傷勢的,有的是後來得到消息來看熱鬧的,馬文才目光掃過,大半都是曾在丙科和他同堂上課的寒門同窗,幾乎每個人眼中都是惶恐和擔憂的表情。

    梁山伯看到劉有助被搬了出來,明顯是得到了最妥當的救治,忍不住鬆了口氣,露出了笑意上前詢問:“怎麼樣?血已經止住了是不是?”

    馬文才沒有回答,祝英臺淚眼婆娑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哽咽着無法開口。

    看到祝英臺這般,梁山伯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劉有助現在着不得風,你們散了吧。”賀革也擔心這麼多人圍在這裏出什麼岔子。

    “徐之敬已經醫治過了,你們在這守着也沒什麼用,現在他要的是休息,馬文才他們奔波半夜也累了。”

    賀館主親自發了話,那些寒生們即便心中還有疑問,也只能無奈散去。

    賀革看着不甘散去的人影,沉默了一會後嘆了口氣。

    他不敢想象幾日後劉有助真的出了事,他們會有什麼感覺。

    還有馬文才……

    ***

    劉有助被安置在了馬文才曾經借宿過一夜的客院,這本是賀家人自己接待親友的地方。

    值得諷刺的是,上次馬文才被安置在這裏,是因爲馬文才饒過了劉有助偷字的事情,深夜裏悄悄地和賀革商量着該怎麼把這件事妥善地消弭。

    那時馬文才覺得自己是放過劉有助一馬,救了他和他的家人一命,然而不到十天的功夫,便像是一個輪迴,他又以這種慘烈的方式還了他一命。

    館中的館醫和山下請來的醫者都已經趕到了,館醫平時治個風寒腦熱還行,見到這種重傷連連搖頭。

    山下來的醫者倒是仔細看過了傷勢,但他肯定了徐之敬的醫術遠遠在他之上,他已經做了最恰當的處置,自己沒辦法做的比他更好。

    要去更遠的會稽縣延請名醫,一來一回至少要兩天,賀革和馬文才也只能讓人拿了他們的帖子,先去碰碰運氣。

    幾乎弄出人命的伏安被傅歧一直牢牢看管在雜物房裏,直到學官們姍姍來遲將他提走,和魯仁等人一起被關在了暗室之中,等着官府提走。

    劉有助還沒清醒,他失血太多,能在當時保住命已經是萬幸。

    看着地臺上前路未卜的劉有助,再看着屋裏表情沉重的梁山伯和馬文才等人,有許許多多的感觸一齊涌上賀革的心頭。

    “徐之敬以前也是個心軟的孩子。”賀革緩緩開口。“家父身體不好,身子一直是之敬的父親幫着在調理。之敬在家中排行第三,從小跟隨其祖、其父學習醫術,行走各地行醫救人,一心想要成爲徐道度那樣讓人尊敬的醫者。”

    屋裏的人都在默默的聽着。

    “徐醫正因私自醫治將死的魏國俘虜而被彈劾,他辯解‘醫者救無類’,他只是盡了自己醫者的本分,不該應身份、士庶或是其他原因而見死不救,在他眼中庶人和士族都是人,並無什麼不同。這番話引起士族轟然,沒多久,他就因彈劾被丟官,再無出仕的機會,自己的幾個兒子也得不到舉薦。”

    “然而,這纔剛剛是徐家噩夢的開始。”

    賀革腦子裏出現的,是曾經揹着重重的藥箱陪着徐雄翻山越嶺的孩子們。

    “因爲士庶無類的話,徐雄一支被士族當做異類,連徐家其他支脈都紛紛和徐之敬家斷交,受到了各種排擠。但這還不是最讓人煩惱的事情,徐家面臨的最大麻煩,是自從他說出‘醫者救無類’的話被宣揚出去後,開始有百姓頻頻敲響徐家的大門。”

    “一開始還是客氣的求醫,之後求醫的人多了,連客氣都沒了。昔日是士族,士庶有別,無人敢頂撞士族,可之後人人都拿徐雄‘醫者救無類’的話要求徐家子弟,否則便是惡言相向,說他們沽名釣譽。”

    賀革冷笑:“還有求醫無門又不願耗費錢財的,趁夜將自家的病人丟在徐家門口就不管不顧,期望徐雄能夠‘有治無類’,結果第二天徐家開了門人已經死透,無力迴天,徐家反倒要受盡市井唾罵。徐雄幾十年與人爲善累積下來的名聲,在那幾年裏幾乎消磨殆盡,徐家子弟也是日日如同被人放在火上炙烤、直呼焦頭爛額。”

    “東海徐氏自南渡後便僑居丹陽,也是丹陽大族,可有了這種事後,無論是親眷還是好友都只有躲着走的份,徐雄被昔日名聲所累,每日診治無數傷病之人,到後來只是一些普通的風寒,知道這裏有名醫能治,都千里迢迢趕來。”

    “沒多久,徐家門前天天都有庶人爲了爭奪搶先救治而大打出手,動輒相鄰親眷幾十人鬥毆,有時候明明是送一個輕傷的病人前來,卻到鬥毆之後躺下幾十個重傷的病人,當地官府對徐家深惡痛絕,幾次警告不得再私自救治鬥毆之人,否則不會再派出差役去管,可‘有救無類’之下,這樣的衝突卻越來越多。”

    屋子裏只有梁山伯一人是寒生,聽聞賀革的講述,臉皮不知爲何有些發燒。

    “徐家是士族,不是專門行醫走街的遊方醫者,遊方醫者不想治了還能收攤,徐家府邸就在那裏,人人都能去得。徐之敬的醫術,便是在那些日子裏得到了磨練,年紀雖小,卻已經可以繼承家中的衣鉢。”

    賀革嘆道:

    “徐之敬有一長兄叫做徐之勉,醫術和才德在家中子弟中最高,丹陽徐家除徐雄外,他是被衆人最推崇備至的醫家。”

    “有一日,徐雄不在家中,徐之勉在外堂診治一個重病之人,門外又有人起了爭執,家人傳報已經傷及人命。丹陽縣衙早已經厭倦了徐家門口的紛爭,哪怕鬧得再兇也不派人去看,徐之勉無法,救了手中的病人後,就帶着家人去門口準備救人,想要平息這場紛爭。”

    “可門口爲救命而來的鄉勇,早已經在徐家門口鬥得眼紅腦熱,沒人發現徐之勉已經準備出門救治,他帶着護衛的下人,被爭奪求醫資格的雙方都當成了對方助拳之人,竟在一片混亂中,被雙方活生生打死了。”

    “徐家六子皆是一母所生,兄弟們從小感情深厚,均繼承了家中的醫術。徐雄常年在外,徐之敬幾乎是長兄徐之勉帶大,出了這件事後,徐之敬受到的刺激最大,從此立誓不再救治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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