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78章 手舞足蹈
    剎那間,他之前“得與王子同舟”的亢奮,立刻一瀉千里。

    到哪兒去找錢去?

    去找錢去?

    找錢?

    ***

    馬文才滿臉憂愁的回到甲舍時,梁山伯正扶着自己的腰,小心的在院子的空地上繞着圈子。

    “梁山伯,你這是什麼樣子!”

    一向注意儀表的馬文才大喫一驚,斥責道:“活似個懷胎十月的婦人!”

    “噗嗤!”

    一聲憋笑聲乍然傳來。

    馬文才定睛一看,才發現祝英臺正坐在梁山伯院中的廊廳下往外張望。

    “你怎麼在這裏?”

    馬文才立刻去找傅歧院中的狗,發現傅歧不在,黑狗也不再,忍不

    住冷哼了一聲。

    “看來你就勤奮了幾日而已,乙科的課都上完了?”

    “哎呀,上午騎射課,馬都被拉出馬廄外栓一起了,姚先生也要走了,還上什麼騎射課嘛!”

    祝英臺站起身來,有些無奈:“還有馬文才,你的口氣能不能別一天到晚跟我阿爺似的,我阿爺都沒你這麼管事啊,你是不是還要檢查我的功課?”

    “你……”

    馬文才被祝英臺堵得一噎,只覺得今日除了見到陳慶之以外什麼事都不順,再回想到自己唱着越人歌被人看了個當場……

    嗝!

    馬文才身子一抖。

    “我怎麼了?好了好了,知道你是關心我。”祝英臺穿着木屐踢踢踏踏出來,替笑着走圈的馬文才解釋:“剛剛館醫來過啦,說梁山伯年輕恢復的很快,現在要適當動動別讓骨頭長歪了,所以他纔在外面繞圈。”

    馬文才看了梁山伯一眼,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梁山伯從頭到尾都含着笑不發一言,只看着馬文才和祝英臺鬥嘴,似乎這樣心情就很愉快。

    看到永遠都一副寬厚穩重樣子的梁山伯,馬文才心中其實也有些複雜。

    初拜入會稽山門時,他摸清了賀革的脾氣,也不知推演了多久,方纔“一鳴驚人”,讓賀革記住了他這個人。

    而近日他見到那位“子云先生”,正因爲知道這子云先生有可能是陳慶之,心中對此次的“考驗”,卻比見賀革那次還要重視。

    可見賀革尚且有幾個月的準備,見陳慶之卻是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他的性格,不知道他的脾氣,不知道他的喜好,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久在宮闈和朝廷的陳慶之明顯不似先生那般心思單純,要得到他的讚賞和信任,想在他面前“一鳴驚人”,也不知比入館那次的準備要難多少。

    偏偏他並不是真的如入山那樣的性格,什麼“求賢求學也求名”這種直率的句子,不過是無數次演練後得出的結果。

    在剛剛那種被猜忌、甚至被子云先生認爲有“囤積居奇”這種道德污點的先入爲主之下,要扭轉子云先生對自己的看法就更加難上加難。

    他會成功,一是因爲子云先生確實是位不願乘人之危的君子,最重要的原因,確實他學了梁山伯。

    他學了梁山伯打動自己放了劉有助的例子,他自曝其短、訴諸於苦,將自己的不甘和掙扎完全攤在所有人的面前,那種雖然如今安逸卻時刻居安思危,從不放鬆一絲一毫的努力和生存智慧……

    不是他馬文才的,而是梁山伯的。

    他不過是照葫蘆畫瓢,嘗試着將自己代入梁山伯的心理,用同樣的方式在打動陳慶之而已。

    現在,他成功了,他得到了陳慶之的讚賞,他贏得了陳慶之的信任,甚至獲得了接下來和這位“貴人”同舟共濟的機會,可他心中卻有一些羞愧。

    庶人出身的梁山伯,應該和庶人出身的陳慶之更有共鳴。也許他卦中占卜的“見龍在田”,說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梁山伯。

    但這種不安和羞愧只是一瞬間就被他強硬的拋出了腦外,他被巨大的成就感和驚喜所充滿,腦子裏只有“陳慶之認可我了”的狂喜。

    可現在見到梁山伯,那種異樣的感覺又出來了。

    好在很快,就有人拯救了他的彆扭。

    “馬文才,你說姚先生要走了,我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祝英臺看這兩人都不說話,覺得有些無聊。“他以後也許不回來啦,我得了他不少照顧,光一篇,咳咳,光一片感激之情是不夠的,我覺得還是送個東西,讓他留個念想比較好。”

    聽到她的話,得到姚華開解甚至被救了一條性命的梁山伯,也是腳步一頓。

    “我那倒有不少東西,不過不知道姚先生喜歡什麼。對了,馬文才你審美好,眼界又高,乾脆幫我挑一挑吧!”

    祝英臺想到就做,立刻奔到馬文才身前,拉着他的袖子就走。

    “走走走,現在就挑,再磨蹭說不定他就走了!”

    馬文才原本就不願再面對着梁山伯,祝英臺拉着他袖子就跑,他就勢跟着離開,半點也沒有被人強迫的姿態。

    梁山伯看着離開的兩人沒了影子,才遲疑着從懷中掏出自己的錢袋。錢袋中零零散散放着幾枚銅錢,這些銅錢還不是他的,只不過是傅歧不善理財,暫時將錢糧交給他掌管罷了。

    “真是兜比臉還乾淨啊……”

    他看着自己的錢袋自嘲,嘆了口氣,認命的將錢袋塞回了懷中。

    ***

    這邊,祝英臺拉着馬文才進了屋,立刻便撲騰撲騰地在屋子裏翻箱倒櫃了起來。

    她素來簡樸,穿的是學館發的儒衫,用的是學館給的文具,除了喫的和寢具比別人好的多,論講究甚至還沒乙科那個胖子劉元多,再加上她家中甚至都沒給她帶看家護院的侍衛,所以馬文才也沒想過她能帶着多值錢的東西。

    但祝英臺的東西確實不少,否則馬文才剛剛入舍的時候也不會讓家人把自己許多東西都擡到山下別院去了。

    只見他翻箱倒櫃了好一會兒,從各個箱籠裏擡出六七個盒子,各個都是精美的漆盒,貼着漂亮的圖案,平滑的光可鑑人,又輕巧又精緻,倒讓馬文才稍感意外。

    光是這平磨螺鈿的漆盒,就足以換回不少財帛了。

    等祝英臺把那盒子打開,嘩啦啦倒了一地,馬文才就不是驚訝,而是飽受驚嚇。

    叮叮咚咚被鋪開的,是各種形制的髮簪,類似馬文才頭上這美玉雕琢的都有七八根,更別說還有固定冠帽的琉璃笄,鑲着貓兒眼的短簪,以及帽上裝飾的珊瑚珠、拇指大小珍珠做的的充耳……

    隨便哪一個拿出來,便是甲舍裏誰家的公子,都足夠帶出去見人了。

    “我娘喜歡打扮我,怕我穿的寒酸被人笑話,每套衣服都配了不同的配飾。其實我一天到晚在館裏穿儒衫,帶着紗冠,哪裏有機會用這些。”

    祝英臺露出苦惱的表情。

    “隨便哪個沒插穩摔了,我都要心疼一輩子。”

    就像是覺得馬文才被驚嚇的還不夠似的,祝英臺又揭開了個盒子,裏面放着七八塊玉佩,真的是佩,一套七塊,可拆開也和組在一起,用絲帶和珍珠串成三組,當祝英臺提起那一串玉佩時,明潤透亮的玉佩撞擊在一起,發出悅耳的叮咚聲。

    “我娘叫我壓袍角的,怕風大了吹翻了下襬,我嫌重摘了,你覺得這個如何?我覺得姚先生行動大開大闔,大概不會喜歡這個。”

    君子“玉不離身”,佩玉撞擊並不是爲了悅耳,而是起着一種提示作用,提醒佩玉男子的行止必須從容適度。走快了,佩玉的撞擊聲非但不悅耳,而且很亂;走慢了,力度不夠,佩玉就不會發出撞擊聲。只有不疾不徐,從容適度,佩玉纔會發出悅耳的聲音。人起坐時也是如此。

    也正因爲如此,只要聽到聲音,世家子便能判斷玉的好壞,如今祝英臺像是提着大白菜一般提着的,是隻有最純潔的美玉才能發出的“珩鐺佩環”的聲音。

    馬文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壓着袍角的玉佩,只覺得它像是地攤上撿來的。

    嘩啦啦。

    各種五兵造型的配飾被倒在地上。

    嘩啦啦。

    各色帶扣閃的人眼花。

    馬文才起先還覺得眼花繚亂,心驚肉跳,到後來被她一個個揭開的漆匣引得麻木,甚至感覺突然有塊和氏璧出現在自己面前都不奇怪。

    祝英臺見馬文才緊抿着嘴一言不發,還以爲東西不合適,等到大部分盒子都打開都沒等到他的迴應,直到最後一個盒子時,祝英臺開了看了眼就合上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