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手闊綽?”
有傳聞祝家莊堪稱上虞第一隱富,難道是真的?
如果這樣的話,掌管中饋的本事應該不錯。
“對小的們倒是不吝嗇,但見他衣着打扮,平日舉止,不是個奢靡的。祝公子身邊就跟着一個書童,也從未叫小的們弄過什麼難弄的東西,是個好伺候的。”
船曹回答。
溫柔,體貼,出手大方不吝嗇,出入有度不奢靡,能在一羣男子之中讀書,學問大概也是不錯的,聽船曹的話,長得也還不錯……
他家兒子從小看不上普通姑娘,難道要找的是這樣的?
魏氏心裏還是對女扮男裝的姑娘有些芥蒂,但這芥蒂已經被“我兒子也許喜歡”的念頭蓋過去了,眉眼忍不住漸漸舒展,隨口一問。
“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和那祝英臺關係如何?”
船曹被魏氏問的心中一陣發矇,怎麼這問法不像是問兒子交友情況如何,是不是君子,倒像是丈母孃盤問女婿。
難道太守夫人是怕那祝公子清秀是有斷袖之癖,只纏着他們家兒子!
這可不能誤會了,他不能給人家祝公子添麻煩吶!
船曹心裏發急,不由得面色一整,認真地不能再認真的說:“好,跟其他人關係也好的不得了,平日勾肩搭背說說笑笑都是尋常!”
“勾肩搭背?”
魏氏笑容一僵。
“是,大家都是男兒,開開玩笑時你拍拍我胸,我敲敲你肩自然是尋常。祝公子人緣好咧,傅公子梁公子都跟他關係不錯……”
他自己是船工出身,船上的都是糙漢子,來往勾肩搭揹你來我去的都習慣了,只覺得斷袖之癖都跟那些私門裏娘娘腔的小倌們似的,趕緊把祝英臺往爽朗直率的性子上說。
‘你拍拍我胸,我敲敲你肩?’
魏氏只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顫抖着問:“關係怎麼樣的不錯?”
可別是抵足而眠,秉燭夜談的不錯!
“就是跟馬公子一樣的不錯。”
船曹聽太守夫人聲音有些不對,沒敢再添油加醋。
可即便是這樣,魏氏也已經覺得自己被巨大的信息衝擊的腦子裏一團亂麻,幾乎是失魂落魄地讓李二娘子打賞這船曹並送他出去的。
“不行,要麼趕緊把婚事訂下來,讓祝英臺回家去;要麼就得想個法子讓文才知道她是個女兒身,趕緊注意點女兒家的分寸。連個船曹都知道祝英臺姓名,還跟別的男人勾肩搭背,以後真嫁到我們家來,傳出去如何怎麼做人?”
魏氏心慌意亂地在前廳中踱着步子,心中暗想。
其餘心腹並不知道這祝英臺是女人,但凡大戶人家的親事,在沒確定下來之前都不會外傳一點。
“錢娘子,你去趟前面衙裏,讓我夫君抽空來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魏氏思來想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去找主心骨商量。
***
話說馬、祝二人還不知道他們一行人的“隱私”早就被船曹賣了,一路上還在誇着這船曹會做人,提早找好了牛車,連走路都不必,沒花多久就被送到了周家大船停靠的渡口。
他們一到渡口,早就有周家的管事在渡口入口等候。這時代商人大多八面玲瓏,即便是個管事也是長袖善舞之輩,熱情而不諂媚的迎了陳慶之等幾個學生上船,又跑前跑後去幫隨從們調度如何搬東西上船的事。
義興和吳興相連,這條航線他們是常跑的,周家在吳興開的鋪子也多。
這些商人最是勢利,對有實權的倒比門第高貴的更重視,馬家雖只是次等士族,但因爲馬文才父親是吳興太守,一船裏搭順風船的商人和官宦子弟只要得到消息的,都忍不住想要和馬文才等人結交一番。
但總有些人是消息不靈通的。
陳慶之領着幾個晚輩剛登上甲板,就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氣急敗壞地大喝。
“你們跟我說上房已經沒有了,可我剛剛去看,明明是空着的,不過是商家而已,小爺坐你們的船是看得起你們,你們卻這麼敷衍我們沈家,是不想在吳興地界混了是吧?”
這聲音傲慢又尖刻,還帶着一股威脅之意,聽得剛上船的衆人眉頭直蹙。
祝英臺聽到“上艙”云云就覺得不好,直覺就覺得這些艙房是給他們留的。
三吳之地士族林立,隨便掉下來個花盆都有可能砸到一個紈絝子弟,聽這動靜似乎來人身份不低,祝英臺壓低了聲音,拽了拽身邊馬文才的袖子:
“喂,馬文才,等下是不是要起衝突?”
“不會。”
馬文才冷淡地回答了祝英臺的問話,手臂抖動了一下,就把袖子扯了回去。他整以暇的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準備上前。
“怎麼了?”
祝英臺見他這幅要上去撕逼的樣子,心驚肉跳。
“你認識說話那人?”
他們剛登上甲板,那人離得遠又背對着他們,只能看到是一身着藍色絲袍的士子領着一個女人並幾個侍衛圍着幾個管事的,看不到臉面。
這樣還能認出是誰,除非真是什麼熟人。
果不其然,馬文才肯定的“嗯”了一聲,像是看到什麼麻煩一般看了看遠處,嘆氣道:
“是個十分討厭,又不得不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