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125章 痛定思痛
    一句“我就知道有米”石破天驚,那些原本還在觀望的人,猶如看見了蜜糖的螞蟻、看到了腐肉的禿鷲,原本還迫於各種原因沒踏進門來的流民,聽到這話,一下子像是瘋了一般擠了進來。

    這陣仗莫說方家夫妻,就連見多識廣的馬文才幾人也沒見過,幾人哪裏還記得是士庶天別,庶人不能衝撞士人,此時一個個都只以保護自身安全爲先,誰也不知道這些人眼紅起來會做什麼。

    祝英臺一下子就想起徐之敬的兄弟,也不知道他當時看到瘋了一般衝過來的暴民,是不是如同她現在這般恐懼。

    她面前還有馬文才和傅歧護着,當年的徐之勉,又該多麼無助?

    他們只是出來送信的,就連馬文才也只帶了身手最好的追電,算起來人差的太多,要真動起手來,太容易喫虧。

    好在沒動起手。

    “你們看,這米就放在院子裏,明顯是要拿出去煮粥的!肯定是什麼緣故耽擱了!”

    爲首的彪形大漢一點都看不出“虛弱無力餓到要施米”的樣子,反倒滿面紅光身強體壯,上前幾步就抄起了米。

    “走走走,咱們去把米下了鍋,等下媳婦孩子就又有飯吃了。”

    “田老二,你給我把米放下!那是我兒子救命的米!”

    方嬸子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喝,抱着孩子就上去奪米。

    “那是我家的米,你這是在搶!”

    “壞了,這女人要喫虧!”

    傅歧見那彪形大漢一動胳膊,心中就喊不妙。

    果不其然,方嬸子往前一撲,那壯漢就動了手,手臂一揮,方嬸子連人帶孩子一起跌在了地上。

    “方娘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能攔着方大善人積德行善呢?這也是給你們家孩子積德不是嗎?”

    那漢子見不少人看他動手,大概也有些後悔,不過那米卻是攥在手裏緊緊的。

    “摔了你是我不對,等會兒大家都喝上粥了,我來給你賠罪。”

    “是是是,方娘子,他就是個粗人,你別動氣啊!”

    “方娘子,彆氣,回頭我們幫你揍他……”

    一羣人紛紛做着和事佬,一邊罵着田老二,一邊安撫方家嬸子。

    畢竟大部分人都知道衙門裏有不少皁吏都是看着方家娘子長大的,他們倒不敢把人得罪狠了,惹了那些真正凶狠的皁吏。

    更多的,是催促着那漢子把米拿出去。

    那“方大善人”只來得及把自己娘子扶起來,連個屁都不敢放,眼睜睜地看着一羣人提了米就要走。

    “馬文才,我好憋屈。”

    祝英臺在馬文才身後,攥着拳頭,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我快憋屈死了……”

    其實憋屈的又何嘗只有祝英臺一個?馬文才幾人站在那裏,看着難道不憋屈嗎?

    他們一個個又不是透明人,怎麼這麼多人就看不見他們?

    不過是欺軟怕硬,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惹不能惹罷了。

    ‘既然不是真正的愚民,知道哪些人不能惹就好。’

    馬文才心思一動,腳步就邁了出去。

    “等等,把那米放下。”

    可惜那些人哪是傻子,馬文才喊了,卻一個個都充耳不聞。

    直到追電“匡倉”一聲拔了刀,追到了門前。

    “我家公子叫你們把米放下,你們沒聽到嗎?”

    “方大善人,這又是怎麼回事?”

    幾個被攔下的刺頭兒見到那刀銀亮厚實,一看便是鋼刀,膽子一顫,不由自主地回身去看攙扶在一起的方家夫妻。

    “你們懷裏抱的那袋米,可不是方天佑的,是我的。”

    馬文才又向前一步。

    這一步不疾不徐,從容適度,將他高門士族的風範展露無遺。

    馬文才腰間的珩鐺佩環聲也隨着他的動作發出悅耳的輕響,這一聲輕響不但迴響在衆人的耳中,也像是蕩在衆人的心裏。

    有玉!

    士人!

    “我,我們不明白,您這樣的貴人,怎麼,怎麼會來方家要米……”

    一箇中年男人面露疑惑地看了看方天佑,又看了看馬文才。

    “這米明明就是方家的。”

    方天佑正要說什麼,手臂上卻一痛,擡頭一看,原來是自家娘子掐了他一把。此時方嬸子眼中的可怕神色讓人觸之生畏,方天佑原本就是個性子懦弱的,被自家娘子這麼一瞪,那頭又低下去了。

    “方家自然不欠我們米,但他的外甥李思田欠我的錢。他外甥是我在稽學館的同窗,欠我的錢還不了,給我打了個欠條,讓我來這裏找他舅舅家要債。”

    這話說的真真假假,都是方家的老佃戶,自然也知道方天佑這冤大頭自己孩子都沒送去讀書,卻把姐姐家一家養着,還讓外甥去讀書的事情。

    聽說還是讀書人,未來說不得要當官的,敬畏之色更甚了。

    “我們一行人找到這裏,原想着方家家境殷實,不過是幾百貫錢而已,怎麼就還不了了,何況方家也答應替外甥還錢了。結果他還真不是哭窮,我們搜遍上下,就找到這麼一袋米,沒辦法,只能先帶着這袋米回去。”

    馬文才誆騙起這些災民來,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何況這話也合情合理,否則這麼一羣一看就非富即貴的士子,怎麼看也不是方天佑家攀得起的,怎麼就出現在這裏?

    還是一口南地口音,不是來要債,這些南方人何必要跑這麼大老遠,到這剛剛遭災的險惡之地?

    幾百貫?

    一羣佃戶聽得倒吸涼氣,不敢置信地看向方大善人。

    聽說過他是冤大頭,卻沒想過這麼冤大頭的。

    一貫千文,十貫就是一萬錢了,這幾百貫……

    一羣佃戶把腳丫子都拿出來算了,都沒算清是多少錢。

    這麼大一筆鉅債啊,他就替外甥認下了?

    “你們若不信,我這還有李思田請他舅舅還錢的書信。”

    馬文才冷笑一聲,擡手伸向身後的梁山伯。

    梁山伯剛剛讀的信還沒收起來呢,兩人合作無間,後者彎了彎腰,似是遵從“主人”命令一般將信件放在了馬文才手上。

    這般做派架勢,頓時又讓衆人心中怯了一怯。

    馬文才是何等心細如髮又善於抓住機會之人?別人一怯,他臉上傲氣更甚,將那信件一展。

    “這便是李思田欠債的信了,誰要看看?本公子話先撂在這裏,你們誰要和方家有關係,也一併把這錢還了,公子我今天來是先禮後兵,三天之內拿不出欠我家的錢,我就帶上官差,把這裏的人統統抓到牢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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