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140章 桃之夭夭
    “是,先生。”

    梁山伯心中有許多疑惑,卻沒有問出口,只是也應了。

    兩人長談一番後,梁山伯捧着手札已經準備離開,卻聽得背後突然傳來陳慶之有些猶豫地聲音。

    “梁山伯。”

    梁山伯腳步一頓,放在房門上的手微微放下,回過頭疑惑地看向先生。

    “那祝英臺……”

    陳慶之皺着眉,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咬牙道:“那祝英臺的卦象,顯示他未來會是個不忠不孝之人,不但如此,還會死無葬身之地,甚至被家人親眷拋棄。我雖不知道這麼一個純善的孩子爲何將來會變成這樣,但你和馬文才若日後真想成大器,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

    他原本不想說這個,因爲一旦說了,倒有挑撥之嫌,更何況祝英臺看起來並不像是個壞孩子。

    可他的卦象絕少出錯,這世上一個至純至善之人突然變成大奸大惡之人的事情雖然少,可也不是沒有,而且每一個發生這樣事情的人身上,總會發生可怕的變故。

    梁山伯的經歷已經很苦,如果有可能,他不想梁山伯再被捲入什麼可怕的事情裏去。

    沒有什麼是比眼睜睜看着潛龍變成“死龍”更讓人惋惜的了。

    “先生這話,和馬兄說過了嗎?”

    梁山伯的表情有些僵硬,定定地看着陳慶之。

    “並沒有。”

    陳慶之很意外他爲什麼問這個。

    “不過,我想,即便我說了,以他的傲氣,也會嗤之以鼻,並不會當真。”

    在“命中註定”這種觀點上,馬文才似乎有些出人意料的叛逆。

    “那先生爲什麼會覺得我就會因此而忌諱呢?”

    梁山伯扭過頭,臉上無喜無悲。

    “如果她真有那樣的一天,我和馬兄一樣,一定會想辦法讓她回頭,而不是離她遠一點。”

    梁山伯推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

    所有人都以爲徐之敬會等到所有人離開後再去鍾離,卻都錯估了他對家人的在乎。

    就在他打點好盱眙徐氏醫館的瑣事之後,不過是他回到醫館的第二天,他就已經下令車隊準備,第三天出發。

    這樣的速度不但令梁山伯等人喫驚,也讓馬文才吃了一驚。

    在他的印象裏,若是請官府出具過路文書、路引等物,至少也要三五天的時間審覈身份,更別說這麼一支十七八人上路的車隊,押運的還是糧食草藥等緊要之物,少不得更要多盤問幾天。

    並不見得是盡職盡責,這是地方官府的生財之道,給你辦的快了,就沒什麼油水好謀,沒什麼東西好卡的了。

    但馬文才轉念一想着徐氏醫館裏住着哪位大神也就瞭然了,既然有侍御史在這裏,而陳慶之又欠徐氏收容的人情,有他的作保和出面,就沒什麼棘手的文書辦不下來。

    誰敢在御史面前剋扣財物,才真是不要命了。

    這又一次讓馬文才思考陳慶之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有意要推他一把,無論出於何種內因,馬文才還是親自去找了徐之敬一次,盤桓了半日,求到了這個人情。

    所以翌日清晨送別的人羣,赫然發現在徐之敬的車隊之中,領頭押車的居然是騎着大宛寶馬的姚華,和他忠心耿耿的家將阿單、陳思三人。

    這隊伍的組成除了知道其中內情的馬文才,讓其餘幾人都險些驚掉了眼睛,傅歧更是直接指着姚華大喊了一聲:

    “你怎麼那麼有閒工夫,又跟着徐之敬上路了?”

    徐之敬之前已經和姚華說好了說辭,此時姚華倒是不慌不忙地在馬上拱了拱手,正經地回答:

    “徐家人手不夠,又帶着這麼多糧食和災地急需的草藥,我估摸着一路怕是危險,便自告奮勇做個幫手,護送他們一程。等他們的事了了,我就回去,出來太久,再耽擱下去,要被參玩忽職守了。”

    傅歧自那日不知爲何惹惱了姚華之後,已有好幾天沒看到姚華的好臉色,此時見他居然回了自己,反倒不知所措,只像個傻子一樣“哦”“哦”了許多聲,最後更是猶如真傻子一般,說了句不只是咒人,還是安慰人的話。

    “你本事那麼好,若真是被參了丟了官,可以來京城傅家或是會稽學館找我,日後只要有我一口肉喫,就少不了你那一口肉。”

    姚華沒想到傅歧居然會說這樣的話,愣了一下後哈哈大笑。

    “想不到傅小公子這麼看起的姚某,不過姚某若想喫肉,一定會堂堂正正自己去謀來,還是先謝過你的好意了!”

    說起來這已經是衆人第二次爲她踐行,但沒人料到姚華今天跟着徐之敬走了,所以所有人準備的議程都是爲徐之敬準備的,加之之前許多家當在沉船上都丟了,祝英臺在身上摸了半天,發現自己竟找不到什麼可送之物,只能站在馬文才身後垂頭喪氣。

    徐之敬急着啓程,也不給他們什麼多說的機會,倒是馬文才走到姚華馬下,對着姚華說了句什麼,讓後者乾脆利落地翻身下馬,跟着他走到前方,兩人遠遠地在說些什麼。

    “這姚華,和我說話時怎麼就沒這麼慎重!”

    傅歧心裏有些不舒服,又不知道不舒服在哪兒,只能嘟囔着發泄。

    “莫非是看不起我!”

    那邊兩人卻不知道傅歧吃了味,而馬文才攔下姚華,卻正是爲了傅歧的事。

    “姚將軍,你之前說,若我有所求,只要不違背道義,必會做到……”

    馬文才似是覺得這麼快就提要求有些“要挾”之意,低着頭半天不敢看姚華,只小聲詢問。

    姚華一見平日裏心高氣傲的馬文才,突然變成這麼個小媳婦樣,心就軟了一半,眼中都是笑意。

    “是,我說過。你現在就有什麼難辦的事了嗎?”

    “不是我,而是傅歧。”

    馬文才擡起頭,眼中滿是爲難。

    “昨日傅歧家人來信,說是他在浮山堰上督工的兄長傅異有了下落,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傅異落水時正在嘉山上,原本沒有第一時間落水,只是困在嘉山無法離開,但那時壽陽出動了不少船隻,或擄或救,第一時間帶走了不少落水或被困的官員。傅異這麼多月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傅家懷疑傅異是不是也是被壽陽的那些船擄走了……”

    他嘆了口氣。“若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定是不會麻煩你的,但傅歧和我是生死之交,自是不忍心見他遭受這樣的噩耗。他家知道傅異可能被蕭寶夤擄去壽陽以後,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希望,畢竟這麼多時候了,要是魏國想要拿這批朝廷官員做什麼,恐怕早已經有了動作,絕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要我怎麼做?”

    姚華立刻就明白了馬文才的來意,開門見山地問。

    “我也不指望姚將軍能救出傅歧的兄長,只希望姚將軍看在傅歧也曾身爲你學生的份兒上,若見到傅異有生死之危時,能伸個援手。若是能給他遞個消息,生出幾分求生的希望,就更好不過了。此事應當不違背將軍的道義……”

    馬文才深深一揖。

    “還請成全。”

    南齊皇室蕭寶夤的軍隊和姚華所在的軍中其實是兩個派系、兩套系統,所以姚華一聽馬文才說“魏國一直沒有動作”,就知道這件事一定是瞞過了國中,或者說,瞞過了大都督任城王。

    她知道了這個消息,肯定是會向任城王稟報的,事關兩國外交,無論蕭寶夤想要做什麼,也不能避開魏國自己私底下偷偷摸摸動。

    所以她聽完馬文才的請求,心裏已經有了主意,當即一口應承下來。

    “既然不是讓我偷放梁國俘虜,自然不違背道義。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保住傅異的性命。若有可能,我會寫信將他的近況送入會稽學館。”

    姚華甚至還有心思開馬文才的玩笑。

    “我的人情可珍貴的很,你可想好了,就換這個請求嗎?”

    “我若不是期冀着陳慶之的提攜,說不得這個人情真會珍重萬分。可現在這情況,只顧得了眼前了。”

    馬文才心中苦澀地想着,面上卻還要露出個再真誠不過的微笑。

    “我若有所求,自然會自己去謀取。唯獨這個,非我力所能及,如今求了姚將軍,並不會後悔。”

    他斬釘截鐵地說。

    姚華心中對他大爲欣賞,心懷快慰之下,打了個唿哨,只見遠處的黑馬猶如通靈一般,風馳電掣地就來到了她的身前。

    馬文才心中實在喜歡這匹馬,看着這匹從自己生命中擦身而過的“象龍”滿臉惆悵,看的姚華滿臉興趣,帥氣地翻身上了馬,張揚的昭示着自己的所有權。

    “象龍非龍,姚華也非姚華。”

    馬背上,逆着光的姚華,對着馬下的馬文才爽朗一笑。

    馬文才眯着眼,微微發怔。

    她笑着說:

    “我本名花夭,桃之夭夭的夭。”

    說罷,打馬揚鞭,絕塵而去,獨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馬文才滿臉懵然。

    逃之夭夭的夭?

    哪個人家這麼心大,給自家註定要從軍的兒子起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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