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馬兄精神也不太好。”
細雨一怔。
“主人精神不好?我看主人雖受了傷,可之前還能出來和驛站裏的人……”
“正因爲他身體不好,卻還要出來聯合報案之人給縣令壓力,纔有些反常。”
比起馬文才的身體,梁山伯似乎更擔憂這個。
“馬兄做事向來自信,而且這種事情,明明暗地裏遞個名帖更快,卻硬是要‘借勢’……”
一路上過來,馬文才何曾向他們借過勢?他雖然善用一切資源,可對於自己在意的人,反倒十分尊重。
傅歧是傅令公的兒子,可一路上哪怕風餐露宿,哪怕遇見災民劫持徐之敬,建康就近在咫尺,馬文才也沒說去找傅令公求助。
如今驛站血案是大不假,可傅歧沒有首肯,他卻在大衆廣庭之下以“建康令”之勢要挾此地縣衙,更是以此收攏了報官的衆人,以他對於“士族節氣”的堅持,今日所作之事豈不是反常?
聽梁山伯這麼說,細雨也察覺到了不對。
他的主人從小主意就大,凡事必定面面俱到,哪有這樣回來倒頭不起的時候?
“那……那現在?”
“明天報案的事情,我和傅兄去一趟吧。既然說了馬兄傷重需要臥牀,現在他出面也不好,祝英臺性子詼諧,由她陪着馬兄,也能給他提提神,散散心。驛站的事情太複雜,哎……”
梁山伯點到即止,細雨也立刻意會。
“那就麻煩馬公子和傅公子了!”
梁山伯沒有居功,徑直去找傅歧,其實內心受到震動最多的是他。
馬文才,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同了。
而他一進客店什麼都沒交代,倒頭就睡,不像是疲憊,倒像是自己跟自己在生悶氣。
究竟在驛站失火,他們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重創了馬文才精神的事情?
梁山伯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但他確定一點:
——這個時候,馬文才身心俱疲,是最容易發生變故的時候。
祝英臺單純,傅歧懵懂,馬文才又處在一個比較微妙的時候……
於情於理,他必須守護好這位朋友。
***
正如梁山伯所料,馬文才似乎真的疲累的很了,不但細雨回去的時候沒有“醒”,第二天也醒的極晚。
當聽送早飯的祝英臺說梁山伯和傅歧領着那一堆“苦主”一起報官去了的時候,馬文才還是習慣性的蹙起了沒有。
“他們去了?爲什麼不喊醒我?”
“得了吧,你都傷這樣了,大冬天的在屋子裏還有炭盆,穿少點也好換藥動作,現在出去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傅歧好歹也是建康令之子出身,梁山伯也是縣令的兒子,報個案這種小事,還要勞煩你這個病人出面?你放心,保證辦的妥妥的。梁山伯走的時候還特意交代了……”
“交代的事情有點奇怪,他說,等馬兄起來了,務必轉告,道路莫名受阻使人滯留,以及他‘受傷極重失去意識’的事情會一字不差的記上的,切莫勞神擔憂。”
她有點納悶地撓了撓臉,小聲嘀咕。
“奇怪了,你當時是醒着的啊,失去意識的明明是我們纔對,梁山伯爲什麼要這麼說?”
馬文才聽了祝英臺的嘀咕,身子一震。
他看出了什麼?
“總而言之,梁山伯能幹的很,傅歧也知道你受了傷,努力擺出‘建康令家的兒子’的氣勢去壯勢了,還借了細雨幾個一起去充場面,你啊,就安心養傷吧!”
祝英臺以不可反駁的氣勢盛了一碗粥,塞到馬文才手裏。
馬文才心不在焉的接過粥,隨意翻動了幾下,在祝英臺關切的目光下,他並沒有將勺遞進嘴裏,而是慢慢擡起了頭。
“祝英臺,你說你能用煉丹術釀出烈酒,製造味精,用膽水提煉出好銅,若是條件允許,需要多久能看到成果?”
“啥?”
祝英臺沒想到畫風突然轉到“總裁問策”上,一時沒完成“臨時丫鬟”到“高級顧問”的轉換,人有點濛濛的。
“我問我需要看到烈酒、味精、好銅,需要多久?”
馬文才表情冷靜地看向祝英臺。
此時屋中無人,祝英臺心中盤算這些事也不知多久了,馬文才冷靜的態度立刻感染了她,讓她面色頓時一肅。
在論及專業時,即使是祝英臺也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她在心中估算了一會兒,迅速給出了答案。
“味精最快,但受環境拘束,我現在弄不到那麼多原材料,材料允許,只要幾天。烈酒需要打造器械,器械完成,以我的經驗,約莫一月就能看到成果。倒是膽水鍊銅,受器材、場地、環境要求較大,怕要大半年。”
“好。”
馬文才像是徹底放開了某種顧慮。
他伸出手掌。
“我會設法爲你提供條件,等回到吳興,你我訂下契約,從此福禍相依,共謀大計……”
祝英臺臉上的表情從嚴肅到驚訝,再從驚訝到狂喜。
她雖得過馬文才的承諾,可他像是這樣拋卻一切顧慮明確給她答覆,甚至願意簽下契約的反饋,卻是第一次。
根本不用猶豫,祝英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與他擊掌爲誓。
“成交!”
“一言爲定!”